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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木版年画:稀世珍品的多舛命运 |
2009-04-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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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芗城区香港路是一条破旧的似乎与世隔绝的老街。近午,阳光炽烈,从街道跨进年久失修的颜家骑楼里,眼睛一下子有点不适应。等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形,颜文华老先生已经跟大家打过招呼,一脸淡定地坐在案子边,继续给人看病。
落满灰尘的匾额和外漆刮损的药柜,说明颜家改行行医已经很久了。
颜文华让他儿子带记者去看那些保存下来的年画雕版。屋子狭窄而进深很长,光线幽暗,颜家三代十几口人就住在这几十平方米的地方。老人的床铺搭在里间的一个角落,床铺上方的隔层堆满了层层叠叠的雕版,还有一些保存在诊所大门上方的隔层内。
“这两块是明代的,用一种梨木刻制的”,颜文华的儿子从小梯子下来,手上拿着黝黑的雕版。就着天井的亮光,可以看到雕版上刻的是一对门神,刻画精细,线条流畅而富有弹性。然而,当看到另外几块雕版时,记者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木板的两面千疮百孔,边缘也蚀烂不堪,无法辨认出原有的雕刻内容,仿佛只要轻轻一踫就会裂成数片。“是白蚁咬的,没办法,已经扔掉很多。”这位颜氏传人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奈。
漳州木版年画是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主要流传于漳州的芗城区和闽南、岭南一带。宋代福建的刻书业开始兴盛,迅速带动了民间版画刻印技术的发展。明清两代,漳州木版年画开始流行,漳州月港的兴起给木版年画的外销带来了有利条件。明代漳州木版年画已经有数家作坊出现,比如“曲文斋式”、“多文斋”等。清末民初,木版年画生产达到鼎盛,作坊20多家,产品远销到台湾、香港、东南亚及日本等地。
漳州民间木版年画构图大方、造型夸张,既有北方年画的粗犷简洁,又有江南年画的纤巧细腻。主要题材有辟邪消灾、祈求吉祥、历史戏文故事及装饰图案等,以门画居多,门画又分粗、幼神及文、武神等种类(如图)。其艺术技法和工艺过程独具一格,雕版线条粗细迥异、刚柔相济,以挺健黑线为主。用色追求简明对比,印制采用分版分色手工套印,称为“饰版”。雕版分阳版和阴版两种,印制“幼神”人物背景色(红)的版为阴版,这种阴版的刻法和用法为全国所独有。年画作坊有“红房”和“黑房”之分,“黑房”专指印制文字书籍的作坊,“红房”则专指印制年画的作坊。
一位民间美术专家认为,漳州民间木版年画的学术价值在于,它的出现使学术界弄清了台湾木版年画与漳州木版年画的渊源关系,它是南方民间木版年画中粗犷和秀丽兼长的独特品种,成为全国民间艺术宝库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颜氏家族在明代永乐年间从外省迁到漳州,世代以制作木版年画为业,逐渐发展为有画工、刻工、印工60多人的年画作坊,产品达200多种。20世纪初,漳州联子街、香港路、台湾路一带集中了大批年画店,而到了抗战时期,漳州的年画作坊纷纷倒闭,实力雄厚且有远见的颜家便先后将各家的木版年画木雕底板收购下来,集于一家,让这一传统民间艺术的珍品完整地保存下来。抗战胜利后,颜家的木版年画垄断了漳州的市场,还远销到台湾和东南亚。上世纪50年代以来,乡间逢年过节张贴木版年画的习俗渐渐消失,木版年画市场萎缩,颜家为谋生计而改业行医。
“文革”期间,为躲避冲击,颜文华和他的父亲把一部分雕版藏在地洞里,另一部分寄存在乡下亲戚家,10年动乱之后,颜家挖开地洞一看,雕版已被白蚁蛀食一空,幸好寄在乡下的那些得以留存。其中,一部分属于明代的雕版尤为珍贵,被专家誉为“中国民间年画雕版的稀世珍品”。
漳州木版年画从市场消失后一直深藏不露。1986年,颜文华先生又印制了一套古木版年画参加福建省美术展览会,震惊了福建工艺美术界,随后参加福建民间美展晋京展,受到全国专家的高度评价。1990年,漳州木版年画被载入《中国民间艺术大辞典》。
非物质文化遗产植根于民间文化的土壤,直接受到民间民俗活动变化的影响,这一点在漳州木版年画上体现得尤为典型。由于旧时民间多数地方都有过年张贴年画的习俗,所以年画生产可以成为一个行业,随着这一习俗的改变,年画市场不复存在,年画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年逾古稀的颜文华老人希望祖传的年画雕刻和印刷技艺能够继续传承下去。他的哥哥颜文庄擅长雕版,颜文庄去世后,他的5个儿子以及孙子们继承了祖上的雕刻手艺,而颜文华的后代也继承了印刷技术。遗憾的是,因缺乏市场需求和印刷场地,漳州木版年画已经几十年没有新的雕版问世了。颜家费尽艰辛保存下来的珍贵雕版,因没有理想的存放场所,仍任由白蚁和霉菌侵蚀,而岌岌可危。
尽管现代的印刷技术日臻完善,相形之下,手工印刷那种古朴、粗犷的美感却更显珍贵。木版年画的民俗价值和艺术价值是无可替代的。
多年来,不少热心人呼吁有关部门划拨场地,收藏雕版,抢救木版年画,但至今没有进展。(记者 何光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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