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举报[JuBao]组成员之一陈永江，现为西安交大退休教授[JiaoShou]。 赵彬/CFP供图
被撤销科技提高奖的李连[LiLian]生，不愿接收采访。华商报雷佳/CFP供图
西安交大对撤销李连[LiLian]生奖项的申请函。
西安交大教授[JiaoShou]马拉松式举报[JuBao]“长江学者”李连[LiLian]生造假[ZaoJia]
促成我国首次因为学术[XueShu]造假[ZaoJia]撤销国家科学技术提高奖
6名老教授[JiaoShou]，岁数加在一起超过400岁，最大的今年已83岁。他们[TaMen]硬是凭着自己的一股“牛劲”，把一名在校内叱咤风云的“长江学者”拉下了马——不为别的，就因为跟学术[XueShu]造假[ZaoJia]“过不去”。
科技部网站近日发布消息称，因严重剽窃和经济效益数据不实，撤销西安交通大学教授[JiaoShou]李连[LiLian]生“涡旋压缩机设计制造症结技术研究及系列产品开发”项目所获的2005年国家科学技术提高奖二等奖，收回嘉奖证书，追回奖金。这是我国首次因为学术[XueShu]造假[ZaoJia]撤销国家科学技术提高奖。
实际上，早在3年前，李连[LiLian]生的这一获奖项目已遭到该校6名教授[JiaoShou]实名举报[JuBao]。“这是一场迟到的成功。今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夹着尾巴做人了。”得知该消息后，“举报[JuBao]六人组”成员、今年已经83岁的西安交通大学退休副教授[JiaoShou]陈永江激动得泪流满面。
造假[ZaoJia]者被查处固然可喜，但其折射的中国学术[XueShu]界痼疾却让人忧虑。一个靠着连年亏损企业得出“经济效益”的项目缘何能够层层过关，最终得到国家级奖项？核实一个奖项的真假为何须要长达3年时间？究竟靠什么才干捍卫学术[XueShu]净土？
文/本报记者肖欢欢
陈永江年逾八旬，但性如姜桂，老而弥辣。回想举报[JuBao]之路，老人记忆犹新。
艰苦举报[JuBao]
校方有领导奉劝退出
2007年12月2日，退休在家的他收听广播，听到西安交大能动学院教授[JiaoShou]李连[LiLian]生申报的教育部科技提高一等奖正在进行公示，项目是“往复式压缩机理论及其系统的理论研究、症结技术及系列产品开发”。“李连[LiLian]生根本没学过这个啊”，他的第一感到是“其中有鬼”。
随后，陈永江和郁永章、杨绍侃、冯全科、屈宗长等6人碰头，他们[TaMen]都是我国压缩机研究范畴的资深专家，当时其中4人已退休，冯全科和屈宗长在职。
6人从此踏上漫漫的举报[JuBao]路。谁也没想到，这一走就是3年。
他们[TaMen]从学校科研处获得了该奖项的申报资料后，发现问题不少。“如把上海压缩机厂1965年的大型机身整体铸造技术，说成是他开发的；沈阳气体压缩机厂研究者申报的‘4M50型压缩机研制’项目在1998年就已获得国家科技提高三等奖，却被说成其研究成果。”
2008年1月2日，几位教授[JiaoShou]向校方递交了书面举报[JuBao]资料，却石沉大海。2008年2月底，苦盼回复的6人接到通知，校方将与他们[TaMen]交流看法。2月26日，分管科研的副校长、校学术[XueShu]委员会副主任和科研处副处长前来商谈。
谈判最终却不欢而散。陈永江回想说，校方有领导当时传达了几个意思：一是当前高校弄虚作假成风，这件事要是被捅出去，不仅西安交大丢脸，全部中国学术[XueShu]界都会丢脸；二是西安交大地处西部，科技排名在全国能排到16名，很不容易，不要因为内耗坏了招牌；三是学术[XueShu]之争，校方愿望能从中调停。
“当时说，如果你们愿意退出，马上举手，回头说明也行，还为时未晚。如果是为了钱，我们可以转达李连[LiLian]生，让他把教育部一等奖匀给你们一些。”
“我认为这对我们是一种耻辱。”陈永江说。
2008年3月17日，6位教授[JiaoShou]联名递交第一封公开举报[JuBao]信。几天后，他们[TaMen]接到通知，由校学术[XueShu]委员会委员投票决定是否撤消李连[LiLian]生的奖项。3月27日，会议在学校行政楼举办。陈永江说：“我后来了解到，20个委员，9票弃权，6票支撑举报[JuBao]者，5票支撑李连[LiLian]生。” 随后，校方致函教育部，申请撤销授奖，但理由并非该项目造假[ZaoJia]，而是“因部分教师对申报人提出了异议”。
对此，陈永江和郁永章等人很不满。“校方与其说是撤奖，不如说是在保奖。将抄袭别人学术[XueShu]成果的学术[XueShu]不端行为，轻描淡写地说成有人提出异议。”
2008年3月底，6人的举报[JuBao]信却突然涌现在“打假斗士”方舟子主办的“新语丝”网站上。
惊人内情
一经使用企业连年亏损
事情远没有停止。这个造假[ZaoJia]奖项让6人不免猜忌李连[LiLian]生之前的奖项。他们[TaMen]顺藤摸瓜调查发现，早在2003年和2005年，李连[LiLian]生所获陕西省科技提高一等奖和国家科技提高二等奖也存在造假[ZaoJia]嫌疑。2008年7月13日，“六人小组”向学校呈递第二封举报[JuBao]信，将矛头指向李连[LiLian]生所获的这两个重量级奖项。
2003年，李连[LiLian]生凭借《涡旋压缩机设计、制造症结技术研究及系列产品开发》项目，获“陕西省科技提高一等奖”。在推举书中，运用证明一栏注明：“2001年度新增产值(产量)599万元，2002年度新增产值(产量)1250万元，2003年度新增产值(产量)4092万元。” 李连[LiLian]生获得该奖的经济效益证明来自泰德公司。
据陈永江介绍，泰德公司是1998年由陕西省计委立项成立的企业，2001年正式投产。其中，时任流体机械及压缩机国家工程研究中心正副主任的束鹏程和李连[LiLian]生两人的技术成果作价400万元入股，该公司股东还包含陕西省高科技产业开发投资公司、陕西华山化工集团、陕西三金科工贸有限义务公司，四家股东共出资2800万元。
陈永江表现，李连[LiLian]生的涡轮压缩机技术在投入使用后并未取得显著的经济效益，相反给企业带来巨额亏损。2001年，泰德公司亏损148万元；2002年亏损307.28万元；2003年亏损384万元；2004年由于经营不善，被迫停产。是年，相干部门又注资1700万元。这样，泰德公司累计投入的资金到达4500万元。然而，追注资金并未能转变颓势，陷入困境的泰德公司2005年被转让给一家私营企业。
陈永江剖析说，李连[LiLian]生当时急需找一家企业来作为自己技术的用武之地，因此吹得天花乱坠，而相干部门也看中了李连[LiLian]生和束鹏程头顶的光环，才牵头成立了一家企业作为“试验田”。
“过关”玄机
鉴定走过场，效益没人查
“我真是气晕了。李连[LiLian]生的技术明明没有给企业带来任何经济效益，反令企业严重亏损，导致国有资产流失。但就是这一年却以此获得国家科学技术提高奖二等奖。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能得知企业的经济效益状态，则有几分“运气”成分。陈永江说，在6名老教授[JiaoShou]中，73岁的杨绍侃曾任陕西省科委(现为科技厅)副主任，因此跟相干部门比较熟。在其辅助下，3人的委托律师在工商部门取得了一份资产评估报告书，李连[LiLian]生的假话因此被揭露。
李连[LiLian]生的硕士、博士生导师郁永章对其技术在实践中屡屡“碰壁”一点也不奇异。“我当教授[JiaoShou]时就尝试过了，证明是有缺点的。曾有三家企业与我们合作，但都没有胜利。因为它须要较多润滑油，这样会影响冷却和传热，电耗就会大，经济效益自然受影响。”
一项仓皇上马的技术，缘何能一路畅通，顺利斩获两个奖项？郁永章表现，当时李连[LiLian]生请来的两名院士跟他比较熟，“专家鉴定基本上是走过场，再加受骗时公司效益情形并未对外披露，也没有人去调查。所以就一路绿灯了。”
看到相干部门对李连[LiLian]生的处置“不痛不痒”，2009年3月9日，陈永江在科学网开博客，陆续将举报[JuBao]资料在网上发布。短短1个月内，点击率便超过7万次。双方矛盾公开化。该年5月，李连[LiLian]生和束鹏程将陈永江、郁永章和杨绍侃诉至西安碑林区法院，称他们[TaMen]污蔑原告“抄袭”和侵占原告声誉权。
7月21日开庭，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了被告席上。耐人寻味的是他们[TaMen]之间的关系——李连[LiLian]生是西安交大教授[JiaoShou]、博导，是3位被告的后辈。用陈永江的话说，李连[LiLian]生是他的“孙子辈”——他是李连[LiLian]生的老师郁永章的老师。
3个多月后，李、束二人自动撤诉。陈永江说，这是因为他们[TaMen]控制了李连[LiLian]生谎报泰德公司经济效益的证据。
阶段性成功
举报[JuBao]人嫌处分太轻
2010年3月20日，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报道了6位教授[JiaoShou]实名举报[JuBao]李连[LiLian]生造假[ZaoJia]一事，激起强烈反应。次日，校方认定李连[LiLian]生存在严重学术[XueShu]不端行为，并决定撤消其教授[JiaoShou]职务，解除教师聘请合同，教育部亦作出撤销李连[LiLian]生“长江学者”称号、追回奖金的决定。
2011年2月10日，有媒体披露科技部发文撤销李连[LiLian]生、束鹏程等人的国家科技提高二等奖，这是中国首次因学术[XueShu]造假[ZaoJia]撤销国家科学技术提高奖获奖项目。至此，6人长达3年的漫漫举报[JuBao]路终于画上美满的句号。郁永章以为，这显示了国家对打击学术[XueShu]造假[ZaoJia]的决心。
但对于这样的处置结果，老教授[JiaoShou]们不是很满意，只能算“阶段性成功”。陈永江说：“李连[LiLian]生利用奖项获得很多利益，一大串头衔都与此有关。只是收回证书和奖金就完了吗？这相当于小偷偷了别人的东西，光让他把东西还回来就行了吗？”
他们[TaMen]表现，相对于这些年所遭遇的威逼和压力，处置显著畸轻。郁永章和杨绍侃均表现，李连[LiLian]生和束鹏程曾多次威逼他们[TaMen]，而最大的压力则来自校方，有领导曾多次警告他们[TaMen]“不要在外面乱说，把学校搞臭了对你们谁都不好。”
“其实举报[JuBao]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什么也没有，还搭上律师费1万元。所以有人可能认为我们很傻。”郁永章说。
“李连[LiLian]生是否涉嫌欺骗？不仅要撤销行政职务，而且要没收违法所得，追究其刑事义务。”陈永江说。
利益共同体
是谁在纵容学术[XueShu]造假[ZaoJia]？
“同时，只处置李连[LiLian]生一个人显著不公平，从这个角度上说，事情的处置不是很完满。”郁永章说：“一个刚毕业博士的能量能有多大，我们都很清晰。如果没有束鹏程支撑，李连[LiLian]生从哪里找到课题，从哪里能找到合作的单子？”
据郁永章介绍，李连[LiLian]生1995年获得博士学位，1998年破格提升教授[JiaoShou]，1999年被聘为博士生导师。“直接从讲师被晋升为教授[JiaoShou]，跨越了副教授[JiaoShou]环节，如无束鹏程的举荐，不会这么顺利。”他以为，举报[JuBao]长达3年才解决，根本原因是校方有领导袒护李连[LiLian]生的造假[ZaoJia]行为。
“只要拿到国家级奖项，就能申请国家课题，获得相应经费提升职称，这种体制也纵容了学术[XueShu]造假[ZaoJia]。”陈永江说。
而西安交大党委宣传部在回复本报记者时，否定存在纵容李连[LiLian]生造假[ZaoJia]的问题。该校新闻中心主任申丹表现，此次李连[LiLian]生造假[ZaoJia]事件被举报[JuBao]，正是因为该校实行“各类报奖项目必需经过校内公示”制度的结果。而且2007年接举报[JuBao]后，学校经过认真调查即向教育部申请撤销该项目标评奖，并着手开端深刻调查。在经过了双方一段时间的诉讼程序后，学校本着客观认真负责的态度于2009年做出了处置决定。
对于李连[LiLian]生被撤销奖项，校方近日发布公告称，这是全部师生和宽大教育科技工作者所等待的一项重要决定。2010年3月，学校举一反三，在全校开展了学术[XueShu]道德教育和学风建设活动。
记者随后致电李连[LiLian]生，其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事后反思
学术[XueShu]腐烂是怎么滋长的？
回想长达3年多的举报[JuBao]经历，几名年已古稀的老教授[JiaoShou]都慨叹“不轻松”。郁永章说，李连[LiLian]生成为中国第一个被撤消国家科学技术提高奖的学者，既有偶然性，也有必定性，但他确定不是唯一一个，如果高校的学术[XueShu]体制问题不改革，确定还会出生下一个李连[LiLian]生。
“我们现在高校，学术[XueShu]和行政不分家。学术[XueShu]带头人确定有行政职务，某个教授[JiaoShou]发了两篇论文，就给他弄个副处长或科长当当，但最终是害了这个人。又要当官，又要搞业务，两者不可能都搞好。有了行政权力，监督又不充足，确定胡来。你可以去调查调查，现在高校里的这些奖，那些不是‘双肩挑’的人得的，他既控制资源的分配，又在业务范畴充任了‘带头大哥’，他不得奖谁得奖？所以现在国内不少高校在改革，把学术[XueShu]和行政离开，就是为了避免学术[XueShu]霸权和行政权力的媾和。”
郁永章还指出，当前一些学校的学术[XueShu]调查委员会并没有施展到监督、调查学者学术[XueShu]腐烂的作用，某种程度上反而成了学术[XueShu]腐烂的保护伞。“大家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少成员就是由学校的学术[XueShu]带头人和教授[JiaoShou]、专家组成的，一旦出了问题，就成了自己监督自己。”
“打假斗士”方舟子则表现，尽管总体上看来此次对李连[LiLian]生的处置较轻，但相对于之前对于学术[XueShu]造假[ZaoJia]的处置，已经是一个很大提高了。国外因为学术[XueShu]造假[ZaoJia]而受到刑事处分早就不是先例了。如果学术[XueShu]造假[ZaoJia]涉及金额较大，应当受到刑事处分。只有加大造假[ZaoJia]成本，才干对学术[XueShu]造假[ZaoJia]形成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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