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文山州富宁县田蓬镇村民[CunMin]王咪义因踩响了中越[ZhongYue]边疆的地雷[DiLei],落下残疾
1994年广西边疆大扫雷中,被消除的各种地雷[DiLei]样品展现
“假肢村”之痛 本文来自织梦
罗老三[LaoSan]很少跟人说起触雷经历,30年间他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那一声声爆炸是伤残[ShangCan]者的集体梦魇 内容来自dedecms
本刊记者/刘子倩(发自云南富宁) dedecms.com
像往常一样,85岁的罗老三[LaoSan]拄着一根木棍,拖着装上假肢的左腿进山放牛。他双手斜握着木棍,每走一步似乎都用尽了全体力量,木棍在身后地上留下了一排小坑。他右眼失明,左眼视力不高,牛稍走远,他就会大声吆喝,那是他最重要的财产。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从1979年地雷[DiLei]将左小腿炸断、弹片致右眼失明之后[ZhiHou]的30多年间,只要腿不疼,罗老三[LaoSan]都会上山放牛。上个世纪80年代起,包含罗老三[LaoSan]在内的87名村民[CunMin]的命运被生疏的地雷[DiLei]转变了。一些村民[CunMin]触雷身亡,而更多的被炸伤残[ShangCan],87名触雷村民[CunMin]只剩下78条腿,平均一人不到一条腿。当年那个因“87个人78条腿”而著名的沙仁寨,如今只剩下4个人,83人因各种疾病相继过世。 本文来自织梦
这是云南省文山州富宁县田蓬镇沙仁寨,就坐落在中国西南边疆线上。这个距离国境线仅有600米的小村落,共59户,283人,全体都是苗族。32年前,这里曾炮火连天,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最前沿。战斗停止后,中越[ZhongYue]边疆的雷区成为和平时代的死亡之地,村民[CunMin]触雷响起的爆炸声,让人不禁再次勾起繁重的回想。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人均不足一条腿 copyright dedecms
初春的滇南乍暖还寒,五六度的气温湿冷难耐。司机开玩笑说,在中越[ZhongYue]边疆线上却感受着中俄边疆的温度。或许当地人已习惯这种天气,不少村民[CunMin]还穿着凉鞋。 copyright dedecms
雾气把全部村庄罩住,能见度只有十几米,汽车比扎着头巾疾步而行的苗族妇女快不了多少。雾气湮没了路旁的陡谷峭崖,涌上狭小的山路,汽车在云雾中穿梭,似入画境。从县城到田蓬本来两个小时的车程,因大雾而增长了一倍。 dedecms.com
罗老三[LaoSan]最畏惧这种天气。30年来,残疾的左腿变天就会疼痛,有时还会蔓延至腰部,“全身高低循环着疼”。这是村里触雷者的通病。当年,阴天下雨曾是村中87个人的受难日,实在难忍就吃上一片止痛药;天气炎热,伤腿也会发炎,这时罗老三[LaoSan]们便摘掉假肢,一字排开,坐在树下乘凉。 本文来自织梦
年复一年,乘凉的人越来越少。除罗老三[LaoSan]外,87人中在世的只有74岁的王咪义、在外打工31岁的王兴芳,以及正在病危中的75岁的杨万保。 内容来自dedecms
如今,罗老三[LaoSan]话越来越少了,抱着弹筒改装的水烟袋深吸了一大口,满脸的皱纹凝固了表情,那根木棍被攥得锃亮反光。他家9口人,像村中其他户人家一样,三个儿子都在外面打工。对于这个年人均收入只有五六百元的贫困村来说,这是脱贫的捷径。尽管靠征地补偿款盖起了两层小楼,他还是习惯住在楼后的石砌的老房里。 内容来自dedecms
屋中最显眼的就是两口垒在一起的烧着柴禾的大铁锅。一个熬着猪食,另一个用来炒菜。大锅旁边就是一张简易的木床,罗老三[LaoSan]13岁的孙子正在哄着两岁的弟弟,床单掉在地上,被孩子们踩得不成样子。借着25瓦的灯光,罗老三[LaoSan]从被烟熏得黝黑的墙上摘下一小块腊肉,筹备晚饭,对面桌子上摆着一台民政局送的美的电饭锅,这是厨房里唯一的电器。 dedecms.com
罗老三[LaoSan]很少跟人说起触雷经历。30年间他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那一声声爆炸是伤残[ShangCan]者的集体梦魇。沙仁寨当时已是最前线,可村民[CunMin]们并没有放弃农耕。村里人均耕地不足一亩,土地贫瘠,水源奇缺,由于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不种粮食无法糊口。村民[CunMin]们白天下地容易中枪,就改成晚上打着火炬去庄稼地里干活儿,听到枪声立刻卧倒。 dedecms.com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1979年5月28日下午,罗老三[LaoSan]像往常一样上山打草,刚割第二把就踩在地雷[DiLei]上。一声巨响中,他被推出四五米,在地里昏了一夜才被民兵发现。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左脚被全体炸飞了。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医生说小腿保不住了,要给他截肢。没有麻醉剂,小腿是硬生生被锯下来的,罗老三[LaoSan]数次昏死过去。“人这辈子再苦也没有不打麻醉锯腿苦楚。”但说起刻骨铭心的经历,他却面无表情。 内容来自dedecms
从这之后[ZhiHou],越来越多的人踩到地雷[DiLei],非死既残,有的甚至两次中雷。 本文来自织梦
王咪义便是其中之一。1982年8月的一天,他在边疆上割牛草时踩中地雷[DiLei],被炸倒后怎么也站不起来。他发现自己右脚脚掌没了,不停地流血。靠着双手和左腿,他用了两个小时爬回了村里。如今,他已说不清如何在死亡的边沿爬回家。这位皮肤漆黑、嘴有点斜的老人笑着伸出了糙如树皮的双手,大多指甲都在那次爬行中脱落了。 dedecms.com
靠着苗家祖传的草药,王咪义的伤口奇迹般愈合,不过也落下了残疾。然而,祸不单行。两年之后[ZhiHou],王咪义残疾的右腿再次触雷,不得不将右小腿截肢。 dedecms.com
他不再是劳动力,甚至成了家人的包袱,他甚至想过自杀。但他现在认为,“活着总比死了好,没有几个人一辈子能踩到两次雷。”王咪义如今说话已暧昧不清,可讲起两次触雷经历总是启齿大笑,歪着嘴,露出唯一的门牙。 copyright dedecms
王咪义事后才知道,他两次踩到的是踏雷,学名叫防步兵雷。这种雷踩上后会有“咯噔”的响声,只要有五公斤的压力就会爆炸。曾经埋设在中越[ZhongYue]边疆上的地雷[DiLei]种类众多,包含反坦克雷、松发雷、绊雷、吊雷、跳雷等数十种。绊雷的杀伤力最大。沙仁寨一些老人曾见过一颗绊雷造成一死六伤。 copyright dedecms
田蓬镇的其他村庄亦常发生边民触雷,不乏被炸两次者。距沙仁寨两公里的山脚寨有一个两次触雷的“名人”,他的名字让人过目不忘:杨抓骚。他是土生土长的越南人,1979年,在给中国军队送情报的路上炸伤了右脚,之后[ZhiHou]便留在了中国。没想到,7年之后[ZhiHou],他不慎再次触雷,致使左腿高位截肢。 内容来自dedecms
90年代初,政府进行边民摸底调查时,才发现沙仁寨“87个人78条腿”现象。其他村落中雷边民数量也不在少数。最终调查统计,富宁县因占伤残[ShangCan]人员近八成来自田蓬镇。 本文来自织梦
数次排雷 织梦好,好织梦
事实上,1979年,沙仁寨有人触雷后,村民[CunMin]们开端对地雷[DiLei]有所认识。1981年,沙仁寨村民[CunMin]石振才触雷身亡,村民[CunMin]对于地雷[DiLei]更为恐怖。沙仁寨村村长古清荣告知《中国新闻周刊》,战斗停止后,当时雷区散布零碎,管护难度大,边民缺少相应的防护知识,触雷事件时有发生。不仅炸人,“一年能炸死二三十头牛”。 织梦好,好织梦
村民[CunMin]们谈雷色变,不敢再去边疆放牛,只走有人走过的小路。可直到90年代,仍有人触雷。只要听到巨响,村民[CunMin]就会相互探听:谁家又少一条腿?有时,宏大的冰雹也能引能引爆地雷[DiLei]。 dedecms.com
密集的地雷[DiLei],也造诣了不少排雷高手。多年风吹雨打,不少地雷[DiLei]露出了“脑袋”,有经验的村民[CunMin]便会将其消除。山脚寨村村长熊有德还记得,排掉的箱雷经改装后,就是一个精细的文具盒。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不过,与摸过雷、排过雷、踩过雷的长辈们相比,现在村里的年青人对地雷[DiLei]都很生疏。老人们不愿讲那段悲惨的历史,只在年青人问起时,简略说上几句。对于村里的残疾人,年青人也都习认为常,只知道是被雷炸伤。山脚寨村27岁的王贵林还记得,自己6岁那年,父亲就不能走路了。看了电影《地雷[DiLei]战》后,触雷截肢的父亲严正地告知他:电影里都是假的,现实比那要厉害得多。 本文来自织梦
中越[ZhongYue]边疆山高峻险,河流纵横,加之埋雷时间长,地形变更大,形成了世界罕见的混杂雷场,也给排雷工作带来极大的艰苦。仅富宁县所在的文山州,自1979年以来,因触雷导致伤亡的就有近6000人,数万亩土地不能耕种。在富宁县境内至今仍有4650米长封雷墙区。其中,电影《征服死亡地带》曾再现了中越[ZhongYue]边疆排雷的场景。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为了解决地雷[DiLei]隐患,中国政府曾多次组织中越[ZhongYue]边疆大规模排雷。1992年至1994年,中国政府在中越[ZhongYue]边疆组织了第一次大扫雷;从1997年开端,云南和广西边地步区又展开了世界军事史上最大规模的扫雷行动;2002年、2008年分离进行了两次排雷行动,较大规模地消除残留在中越[ZhongYue]边疆的地雷[DiLei]和爆炸物。 copyright dedecms
救助[JiuZhu]金断炊 copyright dedecms
触雷对于家庭的打击是致命的。在这个本就贫穷,仅靠种植玉米过活的边疆村子来说,触雷就是跌入赤贫的开端。男人触雷,家里就失去了顶梁柱,只好女人下地,条件好的开个小店,或在集市上摆个小摊。 copyright dedecms
田蓬镇不大,却五脏俱全,中国外事和边防武警的大楼显示了这个乡镇的与众不同。每六天一个集市,不光有十里八村的乡亲,不少越南边民也会赶过来买些日用品和蔬菜。这里也就成为名副其实的国际集市。边民互市已有些年头,通婚也越来越多,一些村民[CunMin]娶了越南新娘。“沙仁寨就有二十多个越南媳妇,不过村里没有一个嫁过去的,那边比我们还穷。”沙仁寨村村长古清荣说。 dedecms.com
集市的一片祥和,无法抹去地雷[DiLei]留下的印记。山坡下仍有画有骷髅的雷区警示牌,大人恫吓顽皮的孩子时会说,“再乱跑地雷[DiLei]就炸了。”甚至也成了村民[CunMin]吵架最狠毒的话:你出门就要踩地雷[DiLei]。“不过,这句话慢慢也不风行了。”熊有德说。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地雷[DiLei]排掉了,战斗创伤却难以愈合。据统计,仅富宁县因支前参战和触雷就造成1274人伤亡,其中1095人伤残[ShangCan],已有179人离世。 dedecms.com
罗老三[LaoSan]们最为关怀的还是伤残[ShangCan]补贴。依照2006年颁布的《云南省因战伤残[ShangCan]人员救助[JiuZhu]资金管理暂行方法》,触雷边民按伤残[ShangCan]等级每年可拿到360元至3720元不等的救助[JiuZhu]金。像罗老三[LaoSan]与王咪义的残疾等级,一年可拿到1560元。“每个月一百多块,太少了。原来一块钱买烟叶能抽一个星期,现在最廉价的烟也要四块钱。”罗老三[LaoSan]抬高了嗓门。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尽管救助[JiuZhu]金高于当地人均收入,但对于这些毫无劳动才能的伤残[ShangCan]者来说,旧伤复发的开销是无底洞。从1979年至今,杨抓骚的右脚从未痊愈,存留的大批碎片时常沾染。“他去年几乎住了一年的院,一万多的住院费还是民政局垫付的。”富宁县民政局副局长隆桂华说,虽然合作医疗可以报销70%,但这些伤残[ShangCan]者连押金都交不起。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让隆桂华更为忧心的是,上述救助[JiuZhu]方法在“十一五”后停滞实行。“现在已经是断炊了,县财政一直在垫钱。”隆桂华说,从1998年起,因战伤残[ShangCan]救助[JiuZhu]政策始终被定性为临时性政策,造成政策的不稳固性,导致无据可依,一些伤残[ShangCan]人员的救助[JiuZhu]金得不到保障,加之物价上涨,2006年的尺度已显著偏低。杨抓骚现在每月只有两百多元的补贴,每天做饭只煮些青菜,很长时间才开一次荤。他空荡的房间里摆着三袋大米,那是他所有的口粮。 内容来自dedecms
不过,令他们欣慰的是,改换假肢这笔不菲的开销由政府埋单。每年县民政局都会组织他们到州里改换新假肢。王咪义舍不得扔掉旧的,他家里摆着五只用过的假肢,每一只都记载着他的回想;罗老三[LaoSan]的假肢已有些褶皱,但他认为旧的比新的用着更舒畅。隆桂华记得,起先不少村民[CunMin]即便戴着假肢,还要背着近百斤的粮食,不堪重负的假肢坏得也比较快,但随着年纪的增加,他们都无法再干农活。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另一个好消息是,自沙仁寨被云南省民委列为“兴边富民文明示范村”之后[ZhiHou],不仅为边民重建了新房,还修缮了学校、人畜饮水工程,伤残[ShangCan]人员也得到了照料。 本文来自织梦
不久之后[ZhiHou],投资过亿的田蓬口岸即将启用,边民互市会更为便捷。拄着双拐的杨抓骚站在家门口就能看到田蓬口岸的边检大楼,他只愿望到时自家的牛能在市场上卖个好价钱,还上银行贷款,回到阔别30多年的故乡去看一看。 ★ 本文来自织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