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才（后排左一）、张贤亮（后排右一）和帕慕克（后排左三戴眼镜者）原来曾经都是“国际写作计划”的同学
著名旅美女作家聂华苓的回忆录《三生影像》日前由三联书店出版。全书以旧作《三生三世》为底本，收入了280多张珍贵的人物照片，每张照片均配有详细注解，更全面、生动地展现了聂华苓女士“仿佛活了三辈子”的传奇经历。昨天，聂华苓在三联书店和诸多作家一起讲述过去的故事。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嘉宾：聂华苓 本文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毕飞宇，迟子建，莫言，邵燕祥，余华，刘恒，孟京辉，廖一梅，李锐，蒋韵，西川，姜杰，苏童，胡旭东，董秀玉 本文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汪家明：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我代表三联书店，很高兴出版了这么一本好书。这本书我们期盼了很久，因为这本书中间印的不太好，我们重新又印了一次，现在终于出来了。首先对聂华苓老师表示感谢，同时要感谢今天来到三联书店的诸位作家，以及媒体和现场的读者朋友。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下我们的老领导董秀玉，她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但是不断有很多好书拿到我们三联书店出版，比如《我们仨》，《三生影像》也是一本好书。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下面请聂华苓老师先发言。 tujian.org
聂华苓：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刚才提到董秀玉老领导，我在80年代就认识她了，她告诉我女儿王晓蓝，说“你妈妈应该有一本传记”。蓝蓝告诉我，可是那时候我觉得还不到时候，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今天我向你交差了，真是特别谢谢你。三联为出我这本书费了很大劲，出了一版不好，又出第二版，我希望这本书起码要把成本保住。张荷是编我这本书的，也特别谢谢她。董秀玉讲了那个话以后，那时候我真觉得，觉得还没有活够。今年是2008年，我丈夫Paul是1991年，今天出这本书是我最高兴的时候。今天几代的作家都在这儿，真是很激动。 内容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88年为什么我觉得写不出来呢？我觉得有很多事情还没有交代。在大陆我是海外华人，在台湾我是外省人，在爱荷华我是中国人，我到底是哪儿人真是搞不清楚。到2001年以后，我就开始写，我真的没有想出书，就是一天天写，写到最后一看，我活了这么久，我今年83岁了，我想这是三个地区不同的生活，完全不同。我1929年出生，在武汉长大，要逃避国民党特务的追踪，我们全家就住在日本汉口租界，我听的是日语，看的是日本文，战争爆发以后我们就离开武汉，后来辗转到了四川。那时候四川跟现在不同的，那时候在四川我们被称为下江人，等于和四川人是两个国度的人。后来我1949年到了台湾，就是外省人。到1964年从台湾去了美国，在美国我也不是美国人，也是外国人。所以我总是和外籍有关系。我写这本书一篇篇文章写完之后，我突然发现我到底是什么人。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我活过了20世纪，这本书等于是我所活过的20世纪。有一点很特殊，我从来不涉及政治，可是政治好象一直缠着我。之前我一直没有感受到，可是我写文章之后觉得政治真是对我起了很大的作用，因为政治我才去了台湾，因为政治我去了美国，后来因为政治我又回来，被台湾骂成青匪。这本书是我对于一个时代的记忆，对于20世纪一个时代的记忆。写完这本书以后，我就觉得我在哪儿我知道，所以我的序就写“我是一棵大树，身在大陆，干在台湾，枝叶在爱荷华。”现在我又到北京来了，回到我的根了。 本文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谢谢大家！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刘恒： 本文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聂老师这本书是第二次出版。我是2005年到爱荷华大学参加“国际写作计划”，是在那个地方看到这本书的第一版。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首先，对聂老师这本书的出版表示祝贺，因为我觉得它不仅是聂老师作为一个作者本人的喜事，也更是读者的喜事，大家对这本书的出版感到喜悦。我之所以可以以友人相称，是因为2005年我们在聂老师身边渡过三个月的光阴，我们是有这个资格的，所以我们的喜悦也是恰如其份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当时在爱荷华的时候，在聂老师曾经聚拢了很多作家的住宅，有三个事情给我的印象非常深。第一个印象，她的饭桌后面整个一面山坡，我们吃饭的时候可以看到山坡上路人在走来走去，吃饭的时候，我觉得饭桌比那个路更吸引我，因为我在那儿吃不到中国餐，经常到聂老师那儿蹭饭，吃了很多晚餐、中餐，还有夜宵。 本文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聂华苓：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不是一天吃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刘恒：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第二个印象是有一个很大的书房，书房里的电脑始终开着。聂老师经常跟我们念叨的事情就是这个书稿，她说在搜集照片，也在撰写文字，希望让这个重要的作品能够把他的人身经历反映出来，他几乎天天都在那儿工作，受完我们的骚扰之后还要继续工作。第三个印象深的事情，也是在二楼，聂老师丈夫的书房始终按他生前的样子布置，我们有时候从书房门口过的时候经常要看一眼那个书房，书房正对着爱荷华河。聂老师跟Paul先生感情非常深，他也经常跟我们讲起他生前很有趣、很值得怀念的一些事情。所以我觉得在这个时刻，当聂老师这本书出版的时候，我相信也是Paul先生的一大喜事，希望他的在天之灵能够看到这本书顺利出版，而且看到他所爱的人非常健康、非常快乐，相信他一定可以安息。 copyright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讲到聂老师这本书，第一版的名字叫《三生三世》，当时我就觉得聂老师的人生经历极其丰富，非常人所比。我相信大家买了这本书或者看到这本书的人都会清晰地看到聂老师三段身世所包含的不同内容。我自己看的时候一个突出的印象，就是由此岸到彼岸的漫长过程。她的第一段生活是在大陆，是在岸的这边，第二段生活是在海峡对岸，离得还不算太远，第三段是在太平洋那边，离故国很远，虽然在地理上离得很远，但是我觉得聂老师在北美洲的土地上，应该说她找到了自己的家园，她拥有了整个世界。拥有了整个世界或许是一个象征性的说法，但是他有一个突出的标志，聂老师和他的丈夫在爱荷华大学创建了“国际写作计划”。 copyright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国际写作计划”实际上是一个缩小的世界，这个计划融合了不同种族、不同国家、不同意识形态、不同经历、不同性格的形形色色的作家、形形色色的人，他创建了一种非常独特的交流方式。我觉得这个应该是聂老师的家园，和聂老师所拥有的更广阔的世界。这应该是聂老师和Paul先生最伟大的创造和构想。为什么这样说呢？我自己思考，世界上所有的灾难，当然除了自然灾难之外，所有人为的灾难都跟彼此隔绝有关，我们实际上善于彼此隔绝，而且善于彼此排斥、彼此贬低，甚至彼此伤害对方，根源就在于隔绝。当然跟隔绝相对抗的就是交流，必须进行交流，用交流战胜隔绝，战胜我们人类共有的最大的缺陷。而聂老师创造的交流手段就是文学，用文学、艺术的方式让人们在心灵上沟通。交流的方式可能有千千万万种，但是最文雅的方式可能就是文学的。那时候大家开玩笑，全国有56个少数民族，但是热爱文学的人应该单独成为一个民族，是非常独特的一群人，是一群通过文学研究这个世界、研究自己的内心的人。我觉得这群人在一起交流，应该对人类的精神世界、对人类的精神建设是非常有益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我觉得在交流的过程中，我个人认为，不一定能够融合我们的利益，因为我们的利益彼此是不同的，冲突也不一定能够弥合，因为冲突是避免不了的。但是至少有两个目的可以达到，就是在交流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别人确实是跟我们不一样的人，非常不一样，观点、世界观、人生经历，包括信仰、处世方式、言谈举止都非常不一样。但是第二，实际上发现了我们是非常相似的人，喜怒哀乐非常相似，愤怒的方式、表达爱情的方式都是相似的，这个时候我就想到了关于人类同一性的问题。美国的神话学家克义尔先生曾经强调，从生物学来说人类是具有同一性的，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在肉体上如此，在精神上同样如此。我们在精神上是有相同的基因，我们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的立场是非常相似的。所以聂老师创造了“国际写作计划”，至少给了我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就是人类在精神上的同一性。 tujian.org
回到聂老师这本书，我相信这本书是我们大家共同的财富，我们可以根据各自不同的需要从这本书里提取属于自己的营养。作为文学家族中的一个晚辈，我对尊贵的、善良的聂老师这位伟大的前辈表示我最诚挚的敬意和最美好的祝福，希望他健康快乐！ copyright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莫言： copyright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非常高兴，也非常兴奋来参加聂老师这本新书的发布会。我们这圈人都在爱荷华呆过，我可能学期最短，两个星期。现在回忆起来，我在爱荷华的两个星期只做了两件事，一件就是在聂老师的家里吃饭，另外一件就是到聂老师的朋友家里吃饭，如果要说第三件的话，就是聂老师拉着我到外面吃饭。什么也没干，就是吃饭，吃饭，吃饭。我想欠人家一顿饭要用终生的努力来报答，欠了聂老师这么多饭，我真是无法报答，你什么时候到我们家来，我们也做饭给你吃。 内容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尽管我在爱荷华呆了两个星期，但是我深深地感受到了聂老师的人格魅力。她虽然已经从国际写作笔会退休了，但是聂老师现在依然是爱荷华国际笔会的忠实会员，一直在发挥巨大的感召力，而且还在具体地做一些工作。我给聂老师写了好几次信要求去，聂老师的钢笔字写得确实古香古色，非常好，这个字我已经捐给了文学馆。在聂老师周围确实团结了一大批人，跟“国际写作计划”有关的当然是业务上、工作上的联系，有很多人是普通的市民，有的是医生，有的是画家，从事各种各样工作的人，他们都把聂华苓老师作为他们的领导力量。聂老师宴请来自世界各地的作家们，以最好的食物招待他们。现在我有点后悔，我住的时间稍微短了一点，当然正是因为我住的时间比较短，省下了一点点钱，所以后面才有其他人去，要不然没钱请他们去。国际写作笔会很不容易，他们每一笔钱都要自己筹集，邀请世界各地的作家一起共同商讨文学，所以这种精神真的非常可贵。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说到聂老师这本书，第一个版本我也曾经看过，当时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次看了新版的《三生影像》，印象更深了，这次补充了很多非常珍贵、非常优美的历史照片。看了这本书，我们通过一个人的历史，仿佛看到了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近代历史的缩影。聂老师在这本书的扉页上写“她根在大陆，干在台湾，枝叶在爱荷华”，这不仅是对她80多年人生的简单总结，也成为这本书一个非常好的结构。涉及到大陆这部分，确实可以看出来小姑娘的聂华苓从中国深厚的土壤中汲取营养。聂老师这个形容真是非常准确，她的根确实是在大陆。到了台湾这一段，确实是在台湾的几年，聂老师作为一个柔弱的女子表现出了钢铁般的意志，因为他参与了在台湾引起轰动的《自由中国》事件，面对国民党独裁转制统治，聂老师敢于抗争并且绝不屈服，这种精神如果在前几年的大陆，我们一定要发展你参加共产党。当看到国民党的特务把她的同事抓走的时候，聂华苓作为一个年轻女子表现出的不屈服，这是很多男士做不到的。至于在美国这一段，聂老师去了爱荷华以后，她与Paul先生创办了“国际写作计划”，不仅仅是面向大陆、面向台湾、面向亚洲，而是面向全世界，许许多多名字很陌生的一些国家的作家都从世界各地汇集到爱荷华。书中提到“聂老师是感情用事，居然成事”，直到现在“国际写作计划”仍然在持续地发挥着它的作用，当然也不可能通过“国际写作计划”避免一场自然灾害，但是我想这么多文学和文学有关的人聚集在爱荷华，他们会作为文学的种子遍布到世界各地。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聂老师这本书记载了从60年代到现在40多年来被邀请到爱荷华写作中心的数百个人，聂老师和Paul先生也经常到外地回访他们，很多作家也经常回访爱荷华，很多作家都跟聂老师和“国际写作计划”保持一种非常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已经超于了文学、大于文学。爱荷华的写作计划没有想搞政治，但是它也跟世界政治产生了非常密切的联系，而且发挥着一种非常积极的作用。 内容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最后我谈一个简单的问题。我觉得很多个人传记确实都围绕着自己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谈，聂老师的不一样，他是通过自己的传记写别人，他把更多的笔墨放在写别人，不仅写出了自己的生活，而且通过这本书写出了许许多多他个人经历曾经发生的事件，以及在这些事件中表现出自己个性的人物。所以我觉得这本书无论从哪方面都是值得读的，从文学的价值、从历史的价值上，从图象学的价值上，都可以给我们留下很多的教义、给我们很深的启发。 copyright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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