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13日9:30,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播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于丹做客新华网,与网友一起守望我们的精神家园。
[网友热心新华人]于丹老师您好!您还记不记得去年地震发生时您正在做什么?当时您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很想知道这一年来您自己走过了一个怎样的心路历程?
[于丹]我在中国妇联大厦一层报告厅里给陈安生带领的香港妇女团做一场讲座。地震的时候,我不知道,因为妇联大厦什么感觉都没有。讲座结束了,陈安生团长上来还送给我一条特别漂亮的丝巾。然后我往学校赶,我在路上打开手机,手机预报刚刚发生了地震,当时预报震级还是7.8级。我们院长是四川人,我回去发现这几个四川人往家乡打电话都打不通,但是我们院长还是很镇静的把院务会开了。可以说那天,我们真是在这种文明和幸福中呆的太久,人有时候很容易麻木的。当时大家都没有去假设会有多大的困难,我从小是学古典文学长大的,我从小读李白的诗、杜甫的诗。
在我的眼里那样的青山秀水,天府之国,那个地方自古就没有灾难。13日,电视上第一次出现了灾区的画面,我所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一地的书包和鞋子,我是在一个瞬间就崩溃了。我看见那些家长抱在一起哭,我又是个老师,我又是个妈妈。我上班面对的是学生,下班面对的是女儿。我突然看到这么多孩子的书包和鞋子的时候,我怎么能不崩溃呢?接着我给学生上课,我就往讲台上一站就开始哭的稀里哗啦。
我哭孩子们也哭,人在巨大的挫折之中,无助啊。我当时给所有能进川的朋友打电话,我说我要去。中央电视台记者去,我给中央电视台新闻中心的主任打电话,给台长打电话,说你们带我一块去。前线的记者5月14日给我发来短信,说于老师我们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们现在在都江堰,我们一天的全部保障就是一个鸡蛋,因为我们把自己所有的给养都给救人的官兵,人还没救出来,他们是最重要的,现在多来一个人就是负担。我当时真恨自己,我去了也是添乱,我干什么呀。这种挣扎大概有个把星期,后来我明白,我只有在学校带好学生,然后在媒体上做更多的呼吁,看看能做什么。
等到我真正进了四川的时候,我第一天看到了绵阳九州体育馆里那些人。我第二天到了北川中学,孩子们在太阳底下拉着我跳舞的时候,是我这么多天第一次笑。所以我就知道,这个地方有那么一种顽强的力量能让大家站起来。所以我的第二个阶段就是我们要去做,用行动去做。所以开始去学校,跟孩子们做沟通。越来越多的觉得,灾区所需要的是一种持久的、亲人一样的平常心的挂念,而且他们需要的很久很远,这个力量要很柔韧、很绵长,而不见得是一种强烈的爆发力。中国一句老话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地震来的时候可以天崩地裂。但是救灾不是靠爆发力,是帮助他们一点一点好起来。这种心情一直持续了很久,我觉得他们越来越好。我无论去绵阳,去德阳,去什邡,去都江堰,一个一个的地方,你看到的都是他们越来越大气,越来越宁静,越来越能用他们的爱支撑我们。可是在最近的两三个月,我对他们的感受到了第三个阶段,就是涅磐重生。所以我现在一方面很希望大家一直牵挂他们,一直用行动去完成你能做的事,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把他们总是当成灾区,让他们更多的复述苦难,甚至是触动他们的伤疤。
所以什么是帮助?我听到他们很多人说我不想提过去的事。所以我觉得宁静的,带着信心的往前去走,在5.12今年这个重生的起点上,无论是四川还是中国,每个人都用一种温暖、善良而坚信一些核心价值的心态去平平常常的往前走。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喊口号了,但是我们需要心里面给自己一个承诺,就是对自己人性和心灵的承诺,陪着四川一起走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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