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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晓明
近来有两则有关债务的消息颇具意味。一是5月15日美国财政部报告，我国3月份又增持美国国债237亿美元，过去一年中总共增持2773亿美元。同时美国总统奥巴马表示“我们不会一直向中国借钱。”金融危机爆发后越来越多的声音质疑
美国债务过高，温家宝总理也表示“我们把巨额资金借给美国……确实有些担心”，我国继续增持美国国债的消息自然引人注目。
另一则消息是，美国总统奥巴马２２日签署了国会此前通过的信用卡改革法案，其中规定，信用卡公司在向21岁以下申请人发放信用卡时，必须得到申请人本人有能力还款或其父母愿意代其还款的证明。
该法案的意思是：放贷给借款人，尤其是缺乏理性的借款人，并非给得越多越好，过度的放贷，即超过借款人还贷能力的放贷，实际上损害了借款人的权益。美国参议院以90票对5票通过这一法案，表明多数人认同这一道理。
由此引申出另一问题，在借贷合同出现违约时，责任究竟在借方还是贷方呢？比如此次全球金融危机的前奏美国次贷风波，一方面是收入较低本来买不起房却偏要借款购房的家庭，另一方面是明知他们还款能力有问题却还要借钱给他们的房贷机构。按最新通过的这项法案的思路，大量购房家庭还不起房贷导致次贷危机的责任恐怕更多地在放贷这一方。
所有的金融危机本质上都是债务危机，而债务总是由借贷双方共同形成的。借贷违约发生在个人之间通常被称为债务纠纷，这种违约大规模、跨国境的发生在公司、金融机构、乃至政府之间，就是全球金融危机。
为了避免债务纠纷，四百多年前莎士比亚曾开过一个药方。在《哈姆雷特》中，莎翁借剧中人波罗涅斯之口告诫世人：“不要向别人借钱，这将使你丢弃节俭的习惯。更不要借钱给别人，你不仅可能失去本金，也可能失去朋友”。一个“更”字，说明莎翁对借钱给别人的不以为然。
美国前任财长保尔森今年1月离任前曾发表过一次言论，大意是中国等大量净出口的高储蓄率国家对这次全球金融危机负有一定的责任。此言一出，在我国引起不少义愤填膺，指责保尔森为美国开脱责任。保尔森为此特别声明：“在评估金融市场危机时，我反复且一贯地将批评的主要矛头对准美国存在的问题”，但同时仍然坚持“全球不平衡不是单独某一个国家的责任。”
其实保尔森说的也是向别人借钱和借钱给别人的事：美国连年贸易巨额逆差，负债不断上升，向别人借钱太多；而中国等大量净出口国顺差太大，借给别人钱太多。如果我们忽略保尔森当时的财长身份，把他当作一个学者（说完那番话不久他就去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当研究员了，据说研究的课题是《资本主义的崩溃及其未来》），他的话反过来理解也不失为忠告：别借太多的钱给别人，他可能还不起钱。
借太多的钱给别人还可能把某些人惯得债多不愁。著名投行贝尔斯登的首席经济学家戴维·马尔帕斯2006年12月21日就在《华尔街日报》发表了一篇文章《拥抱赤字》，为美国的贸易赤字和资本盈余（借债支付净进口）叫好：“我们从中看到的是年轻的、快速增长的美国经济。”可惜一年多后贝尔斯登成为这场金融风暴中第一家倒闭的国际投行，其倒闭标志着美国次贷危机全面升级。
莎翁不向别人借钱也不借钱给别人的说法过于极端，可见即使是大文豪对四百年后的金融事务也不太明白。现代经济的运行和发展离不开金融，而金融就是借贷的操作。借，还是不借，其实不是问题。借得适度，还是过度，这是个问题。
回到开头中国增持美国国债的消息，需要指出的是，国与国之间的债务的背后是进出口贸易。净进口国通过借债来支付贸易逆差，即通过资本项下的净流入来平衡经常项目（主要是贸易）下的净流出。即使像美国这样的国际货币发行国也不能随便开印钞机来支付净进口，否则美元早就失去国际货币的地位了。净出口国则将贸易盈余部分借出去，如投资购买美国国债和其他美元资产，或直接提供美元贷款，这些资本项下外汇的流出方式不同，但实质都是借钱给别人。
一个国家如果持续贸易顺差，那么它只能持续借钱给别国，不借都不行，而借钱的国家未必感谢你。由此看来，国际借贷是否过度实际上取决于进口是否过度和出口是否过度。对我国来讲，要避免借太多的钱给别人，就必须避免贸易顺差增加过快，缩小贸易顺差，乃至争取贸易收支平衡。进一步讲，就是要将经济增长模式从出口导向转为内需主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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