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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为何遭重创?山体大量滑坡瞬间掩埋建筑物 |
2009-04-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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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9日,本报“2009—穿越地震带·地震周年特别行动”公开征集志愿者和读者代表参与,“我报名再走北川!”刘兴诗在电话中说,“我在北川当过志愿者,想再去看看。”再回北川,78岁的成都理工大学地质学教授刘兴诗健步如飞,手里拽着相机,挎包里裹着罗盘,一个助手都不带。与他一道的范晓,除了相机、罗盘,还随身带着一幅地震地质图。地震后,两人曾第一时间深入北川老县城,为研究此次汶川大地震收集珍贵的学术资料。阔别一年,再踏进这山、这城,刘兴诗忍不住泪流满面。
北川情结数不尽的北川朋友,压在心头
对北川,刘兴诗有很深的情结,他的一个学生曾经在北川当副县长,多次邀请他去考察。地震前的北川,美丽朴素,一次次的走访,他踏遍了北川县每个角落,认识了一大帮朋友。地震发生时,老人正在北大。老人心急如焚,第一件事便是给北川的朋友打电话,哪知电话始终无法接通。“我熟悉的原旅游局局长汪绍怀、文化馆的谢兴鹏等许多朋友至今下落不明。伤亡最惨重的北川中学里也有我的朋友。2006年,全国气象学学术会议在那里召开,县里派来专门为我和老伴服务的北川中学老师刘菊红、旅游局的姑娘彭晓华,毫无音讯。最后在网上北川中学幸存师生名单中,看见有一个刘组红老师,也许就是刘菊红吧?可是小彭呢?”刘兴诗语调低低地说,“还有一下数不尽的北川朋友们,他们的离去,始终是压在我心中的一块沉重的石头。”刘兴诗说,在北大期间,许多朋友都劝他,既然出来了,就暂时不要回成都。老伴因受伤送到重庆,儿子们都要他留下来,女儿也在越洋电话里阻挡他。“可是我不能,此时此刻我不能置身局外,必须赶回成都,寻找机会为灾区的朋友服务。”
难忍泪水“我的朋友,我又来看你们了”
进入北川县城,下车的一刻。刘兴诗一脸沉重,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随着为地震中逝去的人默哀、献上菊花,他的泪水终于决堤,满脸是泪的老人独自面向县城“5·12”汶川大地震遇难群众集体掩埋点,深切地说:“我的朋友,我又来看你们了。”
刘兴诗擦干眼泪,开始回想上次来北川县城,也是在集体掩埋点,一只猫站路边盯着这里,很久很久。猫的脖子上圈了根红色项圈,原本是北川某家人的宠物。主人不在了,猫独自守候。老人印象深刻。他拽着相机,箭步如飞地向城里深处穿梭,每经过一个商铺,一座楼房,他总能说出名字。他想再寻到这只猫,再给它拍几张照片,但现在,猫已悄然离开。他行至县政府大院时,停住脚步,默默鞠躬,“我在这里住过,我的一些朋友在这里离开了。”
专家解读
一只巨手撕开北川县城底部
谈及地震,尤其是北川,范晓情绪激动。北川县城封城后,范晓再未踏进。此次穿越,范晓一直忙于用镜头记录这座伤心的城市。范晓说,如果把龙门山的地震断裂带运动构造作一个比喻,它大致像一组由西北向东南倾倒的多米诺骨牌。
“牌”,打乱位置
每一块“牌”就是一个岩石体或推覆体,每一块“牌”之间都是断层。这些“牌”原本是有规律地一层层叠放的,但是由于压力推挤的作用,而且这种推挤力的主导方向来自一侧,于是“牌”被打乱了位置,一块块“牌”像瓦片一样,层层叠覆上去,并随着主力方向倾斜。原来放在下层的“牌”,也可能跑到上面去。对龙门山来说,也就出现了老岩层盖在新岩层之上的现象。
这些推覆体遭受后期沟谷的侵蚀切割而残留在山体上部,便形成众多的飞来峰群。这些山体蕴含了地壳中力的作用与聚集,而地震也在其中孕育。在“5·12”地震未发生前,断层的运动主要以一种极其缓慢的蠕动方式在进行,一旦外力突破了断层稳定的临界值,就会呈现断层两端快速移动的破裂状态,并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手”,撕裂大地
范晓拿出地质图,地震断裂带从映秀开始沿着东北方向朝着北川老县城以每秒3公里以上的速度呼啸而来,经过老县城后擦着一河相隔的“U”字形弯道底部,直插北川县城底部。造成北川较其他灾区损毁程度最令人吃惊,映秀——北川的地震断裂带运动至北川县城约数十公里外遭遇了一个西北方向的断层。这个由于龙门山地震断裂带长期酝酿时产生的刺激断层,相当于两个不均等的力量碰撞后,产生更为强大的力量,横穿整个北川县城。
数百米长的断层,错动,移位,能量之巨大犹如无形的巨手撕裂大地,所经之地原貌全变。范晓在北川大酒店门外,面向湔江之隔的大山说,老县城的损毁更多是因山体的大量滑坡所致,所有建筑物被瞬间掩埋。未掩埋的地方被巨大的力量向前推,建筑物成粉碎性坍塌。“这座桥,对岸的河堤被明显抬高。”范晓说,这便是地震断裂带运动时最为明显的标志,沿着该方向地势将逐步变低,北川大酒店便有明显的下沉迹象。
得天独厚,新北川会更加美丽
走出北川县城,刘兴诗与范晓纷纷转身回望。一段时间沉默后,两人几乎同时发出感慨,此次地震带给人们的教育深刻。下午1时许,两人来到安昌河畔。站在高处,俯瞰河东用地规模150.6公顷,河西则为65公顷的北川新址。“这是最理想的地方。”范晓说,这片土地肥沃,自然条件得天独厚,相信新北川会更加美丽。两人用相机拍摄的同时,遇见当地一农户。农户是安昌人,他告诉两位专家,北川新址选定后,将原地的居民进行了妥善的安置,两位专家露出满意的笑容。
刘兴诗 先后在北京大学、华中师范学院、成都地质学院(成都理工大学)任教。主要科研课题为《四川盆地第四纪地层及相关问题研究》、《四川盆地及邻侧地区地貌发育及地文期划分系统》。是四川盆地及邻侧地区地貌、第四纪地层研究权威性专家。
范晓 教授级高级工程师,现任四川省旅游地质学研究会秘书长,四川省地质公园与地质遗迹调评中心总工程师。近年主要从事地质遗迹保护、地质公园建设以及旅游资源的开发与利用的工作。
□记者札记
我,和我的北川
每次去北川采访,就是一个行来走去、再见一次众兄弟姐妹的机会。穿越,是报道联盟最重要的事情,对我,亦是让更多人认识北川的机会。
在北川,要交一个朋友,根本不用太刻意。如果,他们觉得你在真心为北川做事情,每一个北川人,都会当你是他的朋友。这一年,频繁地到北川,认识了很多人,也交了很多朋友。从政府官员到平民百姓,住板房,或者很闲散地喝茶吃饭,每一个北川人,在我眼里就只有一句话:所有的北川人,都是我的朋友,都是我的兄弟。正如报社很多同事经常跟我开玩笑说,不如你到北川安个家吧。我一直想,家的概念,可能不是一个固定的场所,而是心所向往的地方。那个地方,可以给你足够的温暖和幸福感。地震前,我从来没有去过北川,对那个小县城,全无概念。到现在,那个地方,尤其是那个地方的人,在很大程度说,重要过我此前的很多朋友。
我,和我的北川,永无可避。
在灾难性事件面前,要将自己与采访对象的距离拉开,要去平视他们,不要陷入。这是很多年前一位老领导告诉我的“秘诀”。但“平视”,我似乎仍然没有做到。记得省外某电视台一个女孩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很是得意洋洋地说,董玉飞自杀之后,他们曾经带着南京社科院的专家到了北川,为当地百姓做过一些心理方面的治疗。当时,我在办公室,直接就跟她急了,“就当我求求你们,如果你们的专家来两天就走了,你们不要再带人到灾区来做什么心理干预。你们不过是来揭开人家的伤疤,人家还在流血,你们就已经走了。”我估计,那女孩让我吓得不轻,道歉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平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当你和你的采访对象,已经是朋友之后。同悲喜同爱憎,是很多朋友与朋友之间相处的基本模式。我,和我的北川,无论是在这次穿越之前,还是在穿越之后,都永远无法平视。沦陷,情感的沦陷,才是走进他们内心的根本。 (吴楚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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