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以底层平民视角重新审视,主旋律戏剧作品并不会减弱宏大事件的庄重和崇高,相反,它为舞台艺术注入了更多的现实观照和人道主义悲悯色彩。
去年的第十届“五个一工程”奖获奖剧目,与前九届“五个一工程”奖获奖剧目相比,更富有现实主义情结和底层关怀意识。具体表现在以下三方面:
宏大事件的底层视角
戏剧作品的底层关怀意识表现在宏大题材的处理上,即以底层视角重新审视大事件,突出大时代下小人物的命运。
描写红军长征的话剧《马蹄声碎》被剧作家处理成女人戏。柔性的爱情、婚姻、生产取代了刚性的阴谋、战斗、搏杀。与男性相比,女性处于社会的底层,这在战争年代更为明显。五个女性主人公:农民出身快言快语的张大脚、质朴羞怯的霞妹子、为争取婚姻自由参军的田寡妇、知识女性隽芬、成熟老练的指导员冯贵珍。与长征途中几十万大军和数次战役比起来,她们的作为微不足道。但她们又那样崇高,同样以生命和鲜血书写信念、责任、牺牲。戏里的两个场景在以往长征主题的剧目中不曾见过:田寡妇野地生产,曾经高傲浪漫的隽芬主动留下和渡河汉子生活,以保证其他人安全过河。在男性以刚毅和勇猛搭建的作为文化符号和历史事件的长征框架下,有多少类似事件的发生!但在以往有关长征的艺术创作中,即使出现女性,多是高层领导的夫人们,而描写普通红军女战士的少之又少。据载,长征出发时红四方面军有女性2000多名,平安到达陕北的只有300多名。相比庞大的男性军团,女性本身就弱势,如果文艺作品不表现她们,那些以各种方式为长征献身的平凡女性,极可能消隐在历史的阴影中。而《马蹄声碎》艺术地复活了长征中的普通女性,并讴歌了她们。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相比影视,戏剧舞台表现宏大场景有天然的不足,但艺术形式若能恰当运用也能变不足为优势。《马蹄声碎》没有银幕或荧屏中介,观众和演员处于同一时空,一台布景同影视中的场景一样,让表演得以尽情的展示。其舞台设计总体呈现30度斜坡结构以表现长征的地貌特征,用延伸到天际的山路隐喻这是艰险的历程。红军战士陈子昆与田寡妇牺牲时,用灯光和其他手段让他们以丰碑式的造型立在舞台中央,正是说明无数个陈子昆、田寡妇样的小人物使红军走完了艰难的革命征途。这征途更是信念之旅。剧中喇嘛有句点睛的台词:“她们衣衫褴褛,坚守本心,一意前行,她们是去朝圣的!”
以底层视角重新审视,主旋律戏剧作品并不会减弱宏大事件的庄重和崇高,相反,它为舞台艺术注入了更多的人道主义的悲悯色彩。《马蹄声碎》以底层关怀意识的视角,审视长征历史,使得红军长征的大事件恢弘而遥远生涩的印象变得亲切生动。《马蹄声碎》的感人之处便在于此。
底层视线里的乡村当下
本土戏剧源生于以乡村为主体的广大民间,但繁荣于都市。近年来一个突出的变化是,农村生活水平的提高,带来乡村特别东南沿海一带民间戏曲演出的红火,而农村题材的戏也演到了国家级大剧院。以农村为题材创作的戏近年来时常获奖,这与近年来“三农”问题得到重视关系密切。早在1995年,就有农村题材川剧版《山杠爷》获得当年的“五个一工程”奖,《山杠爷》忧心于农村封建家长制、宗法思想的根深蒂固,展现了传统“情”与现代“法”之间的矛盾。上世纪90年代中期,现代化、市场经济意识对偏僻农村来说还显陌生,《山杠爷》较好地折射出这一现实,它是戏剧创作深入农村底层的舞台代表作。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几年前,云南省话剧团推出了《打工棚》,在昆明、北京、沈阳、杭州、深圳等地上演。新华网以《我国家级舞台首次聚焦打工人群》为题报道其在沈阳“2002年全国话剧新剧目交流演出”的盛况;在杭州第七届中国艺术节期间剧团曾买票请在杭打工的云南籍民工观看;在深圳“第三届外来青工文化节”特地安排两场免费演出献给这个打工者比例最高的城市。《打工棚》在戏剧界和观众中引起轰动的主要原因是该剧第一次触及城市里的民工生存问题。而去年获奖的湖北荆门市艺术剧院演出的花鼓戏《十二月等郎》把目光投向城乡流动大军的另一头:乡村留守女人。“农民工”这一群体随着媒体、政府、社会各界的努力,近年来逐渐走上前台,生存状况有所改变。青壮年出走后的乡村是事实上的“空心村”,留守妇孺的生存又如何?《十二月等郎》以戏曲表现方式贴近她们的生活,展现出她们的美丽与哀愁。同时用积极的态度赞美以苗子为首的留守女人,她们挣脱了传统“怨妇”角色,和离乡背井的男人一样,以自己的方式发家致富。《十二月等郎》的感人之处在于日常细节的艺术化处理,如让角色站着睡觉,精彩地表现出女人们孤枕难眠拉扯被子的样子;还在于唱词通俗深情,唱腔优美易学,由无伴奏合唱开头:“男人去打工,正月下广东。屋檐下挂冰凌,几呀么几时融。”在男人们的“走啦,走啦”和女人们的“不要走,不要走”的群体性对唱后,男人们终于还是“不想走,也要走,揣一个指望在心头,我的女人哪,请你多等候”,接下来陪伴女人们逐月期盼的是新民歌风《十二月等郎》惆怅柔情的旋律。《十二月等郎》的鲜活特别在于台词浓郁的地方色彩,情趣盎然的用语,活画出江汉平原芦苇荡深处女人的泼辣和生机。另一方面,这些洋溢着烟火气和喜气的台词弱化了乡村留守族真实的苦难程度,加上故事里养鱼发家并不很难,《十二月等郎》的乡村仍是相当理想化的存在。 内容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借政策东风和其他原因,《十二月等郎》在深入基层方面比《打工棚》更甚,不但在当地荆门地区城乡演出,还演给了首都民工、建设奥运场馆的民工。戏里的女人们泼辣能干又坚贞柔情,这也是出门在外的男人们所希望的,《十二月等郎》缝合了男人们的愿望。从多个角度看,这是一台讨巧的戏,但不妨碍它探索如何在舞台上真实呈现乡村底层的卓有成效。
底层艺人的舞台再现
舞台再现旧时艺人的酸甜苦辣亦是近期戏剧的一个闪光点,去年“五个一工程”奖获奖戏剧作品中不乏这样的形象,如《凌河影人》的皮影艺人,《邵江海》所塑造的歌仔戏大师,《古画雄魂》的修画高人。相比正统知识分子,这些艺人更加淡薄功利,相比普通民众也有精神追求,可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仍“我歌我狂”,其身世悲苦又传奇。当代艺术家塑造这些前辈人物时,有穿越时空的仰慕,也有感同身受的惺惺相惜,这样使得多年前的底层艺人复活在今天的舞台上。表现戏剧艺人的题材,还可以借“戏中戏”自然地带出更丰富的舞台效果。
《凌河影人》与《古画雄魂》的人物、故事均依托于田野调查和文献资料虚构而成,《邵江海》在真人真事的基础上完成。值得一提的是《邵江海》,作为海峡两岸知名的歌仔艺人、“杂碎调”的创造者,邵江海被人们称为“江海仙”,“仙”除了意味着他在歌仔戏上技艺超群外,还有他对歌仔戏的痴迷,只要能唱戏,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也快乐似神仙。邵江海从歌仔戏中得到无法替代的精神享受。歌仔戏更多时候是他的庇护所、暂时脱离苦海的精神鸦片。为了心爱的歌仔戏,他能伸能屈,甚至忍受七爷的胯下之辱,但他在民族大义面前绝不含糊,以自己的方式对抗日本侵略者。戏越演到后面,邵江海越趋近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体现了旧时艺人的高风亮节。 tujian.org
戏剧舞台上表现底层平民百姓有悠久的历史,折射出戏剧人士的现世关怀和唤起人们疗救社会底层人的决心和勇气。在当今多元化文化消费的时代,戏剧曾一度受到冷落。政府设立“五个一工程”奖和舞台精品工程的初衷是形成健康向上的艺术氛围,激活市场条件下遭受冷遇的悠久的戏剧艺术。然而有些戏剧团体和个人把获奖作为最高目标,导致某些剧目徒有奢华的形式,缺乏现实观照,甚至缺乏基本的人文关怀。戏剧创作应建立在现实主义和人道主义关怀的基础上,缺失了底层的视角,原本就观众有限的戏剧之路将越走越窄。“五个一工程”奖评奖是对上一年度戏剧的筛选和确证,而那些近年来出现的获奖剧目呈现出浓厚的底层关怀意识真正难能可贵,因为获奖作品是舞台的重要风向标,戏剧舞台鲜明的底层关怀意识的强化和底层视角的拓展,说明了戏剧对现实的观照和人文精神的凸现。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