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来,我结识钱学森已经整整30年。
事情的起因是我当时担任《向宇宙进军》一片的导演,这是一部一个半小时的影片,共分三辑,我把拍摄提纲寄往主管部门———国防科委以及第七机械工业部审查,没想到当时担任国防科委副主任兼第七机械工业部副部长的钱学森亲自看了拍摄提纲,乘来沪之际跟我谈谈他的意见。当天晚上,我如约前往上海延安饭店。柳鸣领着我来到楼上一间会客室,我刚坐定,穿着一身军装的钱学森就来了。他摘下军帽,露出宽广丰满而白净细嫩的天庭,书生气质,温文尔雅。一双眼睛,射出睿智的目光。虽说他出生在上海,由于3岁时便随父亲前往北京,所以满口京腔。他谦逊地自称“笨人”,“对艺术外行”,却对影片提出诸多建设性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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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学森说,影片的开头应该表现中国古代对太空的美好幻想:从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立轴上的月亮、太阳、神仙,到嫦娥奔月神话、敦煌飞天壁画。在历数古人的飞天之梦时,钱学森还建议,这一组镜头最好以古筝配上中国古典乐曲……其实,渊博的钱学森对艺术十分在行,尤其是音乐。他当年在上海交通大学就读时,曾是校乐队的主力圆号手,何况他的夫人蒋英是留学德国的女高音声乐家。
钱学森告诉我,“航天”一词是他首创。他把人类在大气层之外的飞行活动称为“航天”,是从航海、航空“推理”而成的。他说,最初是从毛泽东主席的诗句“巡天遥看一千河”中得到启示。他还提出了“航宇”一词,亦即“星际航行”,他在《星际航行概论》一书中详尽地论述了行星之间以至恒星之间的飞行。如今,如果说“航宇”一词对于普通百姓还有点陌生的话,“航天”一词已经是家喻户晓了。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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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学森非常健谈,一口气谈了两个多小时。翌日,我根据笔记整理出一万多字的钱学森的谈话记录,交打字员打印(那时候还没有电脑)。这份打印稿,如今成为珍贵的文献。
从那以后,我与钱学森有了多次交往,有时在北京国防部他的办公室,有时在文化部电影放映室,有时在他家中。每一回去北京送审影片,他总是亲自看,一边看一边谈意见,而我则坐在他的旁边作详细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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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钱学森审查影片非常仔细,尤其是涉及保密的问题。比如,在我看来,火箭发射时,尾部喷射的火焰极其壮观,所以先用尾部喷火近景,再跳接火箭上天远景。钱学森告诉我,那个近景一定要剪短,火箭尾部的喷射口刚一露出,马上跳远景。他说,那个近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泄密就会泄在近景上。所以,在影片中,大都用“一个圆筒子,朝上跑”,这样就避免了泄密。
记得,有一次,我在影片中用了一个中国火箭发射失败的长镜头,从发射直至落地爆炸,为的是想说明掌握空间技术是一条很艰难的道路。钱学森看了之后,显得非常严肃,坚决要我剪去。他强调说,这些镜头只宜作内部参考,不适宜于公之于众。遵照他的意见,我剪去了这一镜头。
钱学森对解说词也很注意。看完影片,还向我要一份解说词,细细推敲一遍。 本文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1980年我当选中国科学技术协会全国委员,钱学森是中国科协副主席,在会议期间,也多次见到钱学森,跟他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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