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北京欢迎你》在大江南北传唱后的第三年,突然让“北漂们”感觉到不再那么受欢迎了。在距离2011年春节还有半个月之时,一种逃离的氛围在北京蔓延,逃离的原因源于近期北京市各部门颇为密集的新政。
针对城市发展与人口增长过快的问题,刚刚公布的北京市“十二五”规划纲要草案提出,今后5年北京要实行户籍指标调控人口规模;而在北京市“两会”召开前一周左右,北京市教委宣布收紧留京政策,“京外生源高职(专科)毕业生回生源省区就业”;今年初北京实施的“治堵新政”,直指购车者资格为“连续5年以上缴纳北京市社保和个人所得税”;北京还宣布利用1年时间清除居住在城市地下室里的住客……北京怎么了?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一个城市的发展必须考虑在全球城市体系中的角色定位,目前我国只有北京被定位为“世界城市”,难道世界城市不能宜居?
户籍指标调控是必然?
NBD:疏解中心区人口是今年北京市“两会”的一个热点话题,同时也是一个引发众议的敏感话题。有许多网友质疑北京市调控人口新政的公平性,称“户籍优势重回北京”是一种倒退。坚持了若干年弱化户籍优势的北京市,真的“不再欢迎你”了吗?
陈及:从目前政策看,北京市要在一定程度对人口增量进行限制,并不是全盘限制,也不可能对全部外来务工人员进行限制。
比如每年春节前后这一个月,外来务工人员回家过年,北京都会出现保姆荒。北京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了,人口老龄化比重越来越大,今后第三产业特别是家政服务业的发展应该会有很长的增长趋势,保姆行业还是会得到发展的行业。北京市政府会有相应政策,例如通过家政公司帮助保姆参加社保医保,让家政人员获得居住证等。涉及民生问题,涉及生活便利性的问题这一点,政府会有所考虑,这不应该也不会成为问题。但是城市有一个环境和资源的承载力,如果突破或者超过这个承载力的话,它的各方面发展就会造成很多的问题。
NBD:尽管北京很早就提出要控制人口规模,但是却提前10年突破了国务院批复的、到2020年北京市实际居住人口为1800万的控制指标。这个控制指标为什么被轻松突破了?
叶立梅:从2004年版北京城市总体规划就提了城市功能向外疏散,但做得不好。从经济增长、经济比重等方面分析就会发现,北京主体功能在近几年反而更积聚在中心城区,资本外溢相对比较弱,郊区建设的新城仅仅承担房地产开发的功能,“有城无业”现象突出。
陈及:我认为从产生的问题原因看,是人口管理的方法、手段、措施、政策不得力,北京市户籍人口增长是很有限度的,外来流动人口却在膨胀,应该说管理流动的、从全国四面八方甚至全世界来的人口,才是北京市政府的当务之急。
调控如何更有针对性?
NBD:“十一五”期间,北京推出多项政策吸纳外地人进京,例如取消外地人不能办月票的限制;2005年出于刺激车市的考虑,宣布在京暂住人员买车不再受户籍限制;为了更有效利用地下人防空间,宣布地下室可供出租等。但是,近期的一系列新政却“大掉头”。
陈及:应该说政策本身有一个检验期。早期我们放松了暂住证和工作证的条件而使得人口过快膨胀。现在看,北京这个城市的发展到了极限。
必须对人口加紧管制,这个问题本身是有实际需要的,实际上北京劳动用工本身已经超过市场需求。应结合实际情况去看这个问题,不能绝对化地去谈论“需要就来,不需要就走”。
叶立梅:相对人口发展,作为一个资源贫乏型城市,北京目前的人口已经接近各种资源的承载极限。而且人口压力将是相对长期的问题,如果没有行政手段,仅依靠客观规律,人口问题就得不到解决。当前,北京市面临的能源、交通、就医、就学、就业、居住、治安等突出问题,与人口规模、结构、分布及人口管理密切相关。我认为,当前比较突出的对城市产生影响的有水资源压力和城市空间压力,但现在南水北调工程滞后,北京六个中心城区均面临交通拥堵、城市管理困难。
NBD:一种观点认为,北京限制人口规模新政会对未来经济发展产生倒退式深远影响,如何看这个问题?
陈及:我认为不会对北京经济产生重大影响。北京GDP最大的比重产业本身的员工队伍实际上非常稳定。竞争激烈领域,是外来人口就职较多的细小行业,对行业本身经济贡献不是很强。只要北京市存量人口不减少,应该问题不大。
叶立梅:我认为应该通过提高城市承载力来缓解人口压力。人口爆炸式急剧增长表明北京城市发展到了新的阶段:由城市到大都市区转化。现象到问题说明,北京的城市发展必须向外疏散人口。
我国目前正处于城市化加速发展阶段,所以从根本上扭转人口向北京等大城市流入的趋势是不可能的,也是违背客观规律的。因此,通过提高城市承载力是当前北京应对人口规模压力的基本思路。城市的承载力是指城市自然资源、设施资源保证城市人口的生活与就业规模的能力。具体来说与人口数量有关,与城市中人口的经济活动方式有关,因为经济活动方式是可变动的,所以承载力是可以调整的。
分散功能才能分散人口
NBD:北京市要打造世界城市和宜居城市。宜居的世界城市需要北京作出哪些努力?怎么样的城市是宜居的?
陈及:宜居和世界城市两者并不矛盾。北京经济结构调整后,高附加值、高资本密集型的就业人才仍然很少。我们也看到国际上大城市本身作为经济中心,并不像北京市处于盲目失控的发展阶段,例如东京,交通拥堵等问题并没有恶化到这个程度。也就是说在当前的情况下,使得人口跟北京市整个环境、社会发展的阶段相适应,这样才能恰如其分地使北京能够处在一个稳定和持续良性发展的过程中。否则,这些问题会拖经济发展的后腿,比如说堵车、环境污染、就医、就业等。
叶立梅:世界城市有很多指标,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看北京与周边地区协同发展的程度。
长期以来,北京一直是单中心发展,由于城市功能主要集中在城市的中心区,大量人口也集中在城市中心区。但美国就是典型的大都市区化,内城区人口大量地向周边区域扩散,在周边形成若干个中小城市,但它们互相之间在产业、就业联系等方面非常紧密。北京今后的发展至少要在京津冀地区形成都市区,使得北京和周边地区没有过大的经济反差。对于北京来说,首先应该激活郊区的新城。产业转移一方面能缓解北京空间资源紧张的矛盾,另一方面也能腾出空间来发展具有比较优势的高新技术产业等产业。
人口疏散不仅仅是搬迁,只要就业、上学、看病都在新城解决了,就没有“疏”好还是“限”好的问题。我认为周边区域发展了,北京内城区的优势相对降低了,分散功能才能最终分散人口。
结束语:采访中,专家提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在北京市强调“限制人口规模”的同时,重庆市却在强调放开。专家说,重庆市作为直辖市成立的时候农村人口比例很高,需要城镇化,但北京城市人口比例非常高,两个城市情况相反,不具有可比性。但毋庸置疑的是,北京市今天遇到的难题,全国的大城市也会遇到,现在正在大力发展的大城市群或许将来也会遇到。如何解决这个难题,正在考验我们的城市管理者。
对话记者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 宛霞
对话嘉宾
叶立梅 北京市社科院
城市研究所副所长
陈 及 首都经贸大学
首都经济研究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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