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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修史，自古而然。正是这伟大的文化传统，为我中华五千年
灿烂文明绵延不绝，提供了生生不息的心灵滋养和智慧泉源。改革开
放三十年，我们再次迎来盛世，物质极大涌流，思想空前解放，自然
地，也迎来了史学的丰产。最近我极有兴趣地通读了中央文献出版社
出版的《习仲勋传（上）》,并了解到有关部门和专家对该书的评价，
深感这部由习仲勋丛书编委会编、贾巨川执笔撰写的人物传记，是这
个丰产期的一部值得称许的佳作。
中央文献研究室副主任李捷研究员在审读书稿后评价：占有资料
的丰富是该书重要特点。《习仲勋传》是由中共陕西省委牵头，协同
广东、甘肃、青海、新疆等省（区）组织编委会完成的系列课题之一
。编写过程中,承担撰写的同志先后征集积累文字资料500余件,计200
万余字,其中包括传主在不同时期的文稿、有关文献和个人回忆资料，
收集了相关图书杂志百余册；走访了和传主有直接关系的老同志及亲
属、身边工作人员百余人，占有了丰富的回忆资料；阅读参考了大量
领袖人物传记、年谱，并对与传主活动相关联之处进行勘误、印证；
他们沿着传主的革命足迹到陕西的渭南、咸阳、铜川、延安、榆林等
市，甘肃省的庆阳市，河南省的洛阳市等3省7市24县，实地察看传主
革命活动和生活旧址74处，在此基础上，最终完成书稿写作。其中艰
辛，斑斑可见。
中央党史研究室审读书稿意见指出：“整体看来，传主的生平业
绩历史脉络清晰，事实依据真实可靠，文字朴实无华，人物性格鲜明
饱满，奋斗成长的经历生动感人。书中较好地处理了1935年的陕北错
误肃反问题,解读了陕北苏区与陕甘边区相互关系中的一些历史问题，
论述客观平实。”
每一代的史学都有自己的主题，这个主题不是史家杜撰，而是时
代所提出的要求，和由此要求所带来的问题。我们这个时代向史学提
出的首要问题应该是，1978年以来这三十年的盛世从何而来？引领华
夏民族走出衰败，迈向昌盛的领导集团——中国共产党成就如此辉煌
的伟大功业，如何是可能的？更进一步，其中的个人，那些原本的普
通中国人,如何成长为匡时救世的英雄？他们经历了怎样的艰苦卓绝、
困难挫折，甚至错误和顿悟？等等，都是我们民族无比珍贵的精神财
富，值得去倾力挖掘、整理、记忆、传承。
传主习仲勋同志，是陕甘苏区的创始人之一，担任过党和国家重
要领导职务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他出生于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小小年
纪就加入了共青团，遂转为中共党员，七十余年献身于共产主义伟大
事业。他一生三次系狱，第一次因组织发动革命学潮而被国民党地方
当局关押；后两次因为遭受党内左倾错误的迫害而失去人身自由。虽
屡次受挫，却矢志不渝。在蒙难十六年重新工作后，即衔命赴改革开
放前沿的广东省，“杀出一条血路”，为建成深圳、珠海经济特区，
为走出计划经济的困境，创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作出了新的贡献。
历史成全了史家，史家成就了史学。然而要成就史学，却需要史
家本身具有足胜其事的才、学、识、功。传主习仲勋同志的传奇人生，
无疑给史家提供了上乘的史学矿藏，然而，作为一位对中国革命产生
过重大影响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党的高级干部，习仲勋同志对于我党
探索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道路过程中的独立思考和独特作用，才是考验
史家眼光和功力的关键。
中央文献版《习仲勋传（上）》的传述止于1949年9月30日,全书
凡16章，史料丰富详实，人物生动可亲，历史的体温脉脉可感，但由
于所传历史段落并非传主人生中辉煌的“主政广东”，也非其上世纪
60年代因受小说《刘志丹》株连，被康生一伙诬陷迫害。
然而为全传的整体考虑，却又必须为传主的心路历程勾勒出一条
令人信服的逻辑伏线，从而为建国后的传述打下基础，所以，史家对
史料的扒梳和选择就显得尤为重要。
《习仲勋传（上）》在第七章“遭遇错误肃反”中安排了三节，
一是“在阴云密布的日子里”，二是“洛河川受诬”，三是“红日照
亮了陕甘高原”，三节一起构成了一个足以决定中国革命前程的惊心
动魄重大事件，同时，又将传主个人的命运起伏和其从中受到的启迪
嵌入其中。当时，若是毛泽东晚来一步，刘志丹、习仲勋等一大批遭
受错误肃反运动无端审查的陕甘苏区干部就将被活埋，那样的话，已
经转战二万五千里，精疲力竭的中央红军要在陕甘立足就困难了，对
于中国革命来说，岂非覆巢之灾！第十五章“战争中的土地改革”，
同样也是三节构成,依次为“心系前线”、“土改疑云”、“教诲”。
从本章中，我们看到了习仲勋已经从一个英勇不屈的青年战士，成长
为懂得将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和党的基本路线、根本任务，同具
体革命实践相结合，根据具体情况，灵活运用领导艺术，引领革命航
船沿着正确航路行进的党的高级干部。正是因了我党在长期的革命斗
争中培养出了一大批这样的革命家、政治家，我党领导的中国革命和
建设事业，才能从无到有，由弱到强，从胜利走向胜利。
《习仲勋传（上）》的另一个值得称道之处，是史家的笔墨纵横
捭阖，以历史本身的线索为纲，将许多历史事件的前因后果，来龙去
脉勾勒得清清楚楚，同时，又不放弃历史的细节，与传主相关的人物
都有详实的交代和生动的刻画。说是习仲勋的传记，其实宛若“清明
上河图”——一幅由无数历史人物共同构成的历史画卷，由此，传主
本人才得以历历如在眼前。动情之处，如写红军东征抗日前，习仲勋
送良师益友刘志丹到黄河边，刘志丹一席话,解开青年习仲勋的心结，
由此豁然顿悟，随后，刘志丹率部队乘桴东渡，习仲勋登高望远，直
到部队消失在对岸，本指望此一去挥戈斩楼兰，收复我大好河山，却
不料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读到这里，岂能不使人潸然泪下？
结合习仲勋同志一生的革命历程来看，其几次沉浮，无不与我们
党的左倾错误相关，而这也与我党从幼稚到成熟的艰难历程相契合。
从中不难领悟，我党为探索中国的救亡之道，付出了多少艰难困苦，
今日的伟大成就和一路高歌，不仅承源于成千上万革命先烈的巨大牺
牲，也得益于无数挫折和错误所提供的血铸教训的警示。以史为鉴，
可以知兴衰，更可以识前途,是司马光编撰巨著《资治通鉴》之动因。
感谢史家的辛勤耕耘，让我们更聪明一些，在未来振兴中华，屹立于
世界民族之林的道路上，少一点儿盲目，少走点儿弯路，少犯点儿错
误，少付出些代价。身处盛世的我们，需要更多历史的镜鉴。
《春秋》纪年，左丘传之，是为先秦的史学传统。自西汉太史公
以降，凡二千余年，中华史学以传记为主要体裁，国人历史记忆之发
达，与此不无关系。通史的写作，则随西风东渐而兴。通史自有通史
的价值，不可或缺；但如果传记阙如，则整个史学大厦就只有骨架，
而没有肌肤和血脉，后人对于历史的把握就没有质感，如是，就无法
回到历史的现场，无法理解历史的逻辑。由于历史的原因，过去一段
时间里，坊间通史多多，但版本与版本之间往往千部一腔，令人不敢
亲近，而传记体的史著则不多见。近年来，拜思想解放、市场经济，
以及史家辛劳之赐，历史人物传记纷纷刊布，让史学再次走进寻常百
姓家，前人的足迹和境界得以成为后人的精神滋养，历史作为民族的
精神遗产得以继承和传扬。于是我们欣喜地看到，读史渐成一时之尚
矣。这才是我们中国人文化生活的本真气象啊！
（西南大学文学院教授 余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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