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安二郎的神话与物哀 内容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文/周行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按小津安二郎的说法,电影是要人们想一想:人生中什么才是重要的?这些东西是不是已经遗失了?后期的小津经常谈到“物哀”,说他一直要做的就是要表现“物哀”,其实他的“物哀”不过就是“古朴的人情”而已。 本文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近日,两本优秀的小津安二郎研究著作有了中译本,令人欣喜。其中,日本人田中真澄的专著名字有些奇怪,原来是作者利用日语做了个文字游戏。不过,至少就资料而言,这一本要更出色。是不是因为维姆·文德斯之类的西方导演,小津安二郎才会在我们中国的文艺人群中具有了如此高的声望,甚至神话般的地位?不好说。不过小津的神话,与许多关乎艺术家的神话一样,是围绕着他这个人的,而并非他的电影(艺术);而且,这神话开始于这个人的死,甚或一块墓碑。多亏了研究家的细致,小津墓碑上这个本来也可以平淡无奇的“无”字(日本人的神道不是杂烩了佛教思想吗?)被弄清了来历:原来他在日本侵华战争期间来过南京的鸡鸣寺,主持僧就送给他这个字。于是就不一样了, “神话故事就此拉开序幕”,本书作者在正文的最后部分说。显然,这位作者是不大赞成神话的,因为或许任何扎实认真的研究,都会不由自主地走向破坏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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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说电影。说到南京,很难不提刚刚下档的《南京!南京!》,也很难不想到小津参加侵华战争这段史实。出版商好像唯恐读者不注意这事,请人给加了个序言,特地说到鸡鸣寺这一段,还要加上中国影迷面对小津艺术与这段历史的不安与困惑。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认真的影迷大约会觉得无聊。有这样的“困惑”的序言作者,大约没有好好读这本书。1940 年,刚从战场上回国的小津完成剧本并宣布开拍的电影,就叫作《他前往南京》。不过影片未能通过前期审查,于12 年之后才拍成著名的《茶泡饭之味》。小津的剧本写的是什么?三个有闲的太太,整天在一起琢磨什么样的生活才有趣。其中一人的丈夫是个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抽差烟,出门总坐三等车厢,吃饭极为随便。大战来了,他就跟没事儿似的要随军前往南京了。这时候太太才吃惊起来。按小津的说法,电影是要人们想一想:人生中什么才是重要的?这些东西是不是已经遗失了?关注小津的二战史的人,或许该想想这个问题。 copyright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本书的另一大贡献,我认为是简洁有力地探讨了小津电影与“物哀”问题。后期的小津经常谈到“物哀”,说他一直要做的就是要表现“物哀”。作者在书中探讨“物哀”时,提到一个细节:原来小津是倡言“物哀”美学的名人本居宣长的同宗后人。这点以前真是闻所未闻。一般研究者,总是动不动就谈到这个日本美学的重要思想,可到底什么才是所谓的“物哀”呢?作者认为,小津的“物哀”,其实不过就是“古朴的人情”而已,并没有什么好神秘的。如果非要把什么日本古典美学套上去,反而对理解小津的电影有害。直言之,如果你真当小津是位了不起的电影大师,你就要好好地看他的电影,而不是用一些概念来简单地套他。作者举了个例子—小津的最后一部电影《秋刀鱼之味》,他说该片就突破了所谓的“物哀”或者“丑角”精神,其中包含着强烈的性压抑的味道—我们知道,小津终身未娶,伴母而居。这样的看法是不是又会令小津迷心生困惑乃至痛苦呢? tujian.org
小津生前曾担任日本艺术院委员,并任日本导演协会理事长,其重要性是无人质疑的,虽说他曾经(只是曾经)在国际上的地位输于沟口健二与黑泽明。从1927 年的《忏悔之刃》,到1962年的《秋刀鱼之味》,小津共执导了54部影片,产量也算得上可观。我突发奇想:小津的处女作与末作影片名字中不是有“刃”就是“刀”,这一“巧合”是不是正可以提示我们注意一下他影片中锐利的、伤害性的东西呢?换句话说,我们在谈论小津电影之美的时候,是不是要先沉思一下那些日常的看似平白无故的伤害与无奈,那些如浮草般的人生命运?作为艺术家,小津的电影不正是让观者去正视这样的事实,继而正视各自的人生,如《他前往南京》中的太太吗?这一点,读者们在“周游”小津电影的时候,实在不该错过吧。 2009-06-25 总第 34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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