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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勒:“如果没有民主改革,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读书” |
2009-04-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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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振
开栏的话:
今年是西藏民主改革50周年,同时是新中国成立60周年,今年的3月28日是第一个“西藏百万农奴解放纪念日”。为此,本报从今天起推出系列报道《西藏民主改革50年:亲历·见证》,通过采访一些亲历西藏变化的人和有影响的藏族人士,请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来反映西藏民主改革50年来的发展进步。
讲述者:格勒(藏族) 新中国首位藏族博士,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副总干事
一家人住在过道里以为一辈子当农奴
1959年3月28日,中央政府开始在西藏进行民主改革,百万农奴翻身获得解放。而我的家乡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1956年就进行了民主改革。
说实话,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新中国第一位藏族博士。我喜欢读书,读书改变了我的一生。但是,如果没有民主改革,我还是农奴,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读书。
1950年,我出生在甘孜县一个村庄。我至今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我的母亲和姐姐被一个领主作为财产转赠给另一个领主,所以我从出生起,就从未见过父亲。
我们家属于农奴中的最底层,没有一寸土地,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可以说一无所有。50多年前,我们全家住在贵族的厨房和客厅间一个过道里,平时穿的藏装,晚上就当被子。我们被农奴主视为“会说话的牲畜”。我从小就被告知:“过上好日子的希望,要寄托于来世。”
在我幼年的意识中,世界上除了鬼神、寺院和农奴劳动之外,没有别的。那时,人们以为改变社会地位的方法只有当喇嘛。在母亲的苦苦央求下,5岁的我被允许到领主的经堂里打鼓祈祷,在那里可以跟诵经的喇嘛学习经文。我能学经文,是以全家人的无偿劳动为代价换来的。
那时学习没有纸和笔,只在墙上凿个洞,阳光照进那个洞就开始上课。我只能跟着念经,但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跟着念,念错了就要挨打。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每天挨打是少不了的。半年下来,我学会了30个藏文字母。
家里来了解放军上学不用交学费
1956年,我们家乡进行了民主改革,当地的农奴平生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土地和房子,大家欢天喜地,尽管衣服不漂亮,但大家的笑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我们家分的房子是从当地一个中等贵族手中没收的。第一晚,全家人都没有睡着,刚装修的新房子有玻璃,晚上有一点亮光就会反照,我们觉得很稀奇。有些仓库里面,还剩下一些酥油奶渣,大家都捡来吃,因为从来没吃过那么好的东西。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印象很深的是家里来了解放军。第一次,还没有进行民主改革,解放军住在贵族家里,我给他们的马喂草饮水,解放军还友好地送我东西吃。第二次,解放军来时,我们家已经分到了房子。
那天晚上,星光点点,远处山上也有亮光在闪,有人说那是鬼火。我妈妈说,那是灯光。等我们听到外面声音的时候,已经到处是解放军了。有个解放军的“大官”来敲我们家的门,说要来家里借住,可以吗?妈妈很热情,立即表示同意,并请他们到楼上住。
可是,解放军却说,住在一楼的牛马棚就行了。妈妈说,那怎么行呢,还是请到楼上住吧,反复邀请他们,解放军才住到了我家厨房。
第二天一大早,姐姐起床去厨房端水,一看,解放军挤在厨房里,睡得很密。原来,他们有纪律,不允许打扰百姓。后来,解放军和我们家非常熟了,就到我们家客厅里训练,每天天不亮就要开始。
我非常喜欢解放军,他们不仅送我们面粉、大米,还送给我们衣服。临走的时候,他们还送我们毛主席、朱总司令像,那些都成为了我家最珍贵的礼物。
1956年,共产党领导的新政府在当地办了一所小学,我才有机会到学校里学习藏文和汉语。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了什么是“人类”、“地球”,知道了“天安门”。我从小学就没交过学费,国家不仅包吃包住,甚至还发衣服。到了中学,我又连续3年获得甲等助学金。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画画,尤其喜欢画解放军。家里的墙都是木板的,我就在上面用毛笔画解放军,背枪的,骑马的,训练的,都画。妈妈还鼓励我,说我画得好。上中学后,我还把画有解放军骑马的画贴到了村里的塔上面。
与达赖私人代表座谈和达赖的哥哥辩论
1964年,我初中毕业后考上了西南民族大学中专班。4年后,我完成“藏语翻译专业”学习,回到家乡甘孜州工作。1978年,我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开始研究少数民族特别是藏族的社会和历史。1986年,我完成博士论文并在中山大学人类学系顺利通过答辩,成为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位人类学博士和第一位藏族博士。后来,我在北京参与了中国第一个藏学研究中心的筹建。
如今,我在中国藏学研究中心担任副总干事,经常往返于北京、成都等城市指导博士生,还多次出国进行学术交流,并曾3次与达赖私人代表面对面地座谈。
1988年至1989年,我先后被聘为美国印第安纳大学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客座教授。期间,我遇到了达赖的哥哥——美国某大学教授晋美土登·诺布,我们有过一次激烈的争论。达赖的哥哥说藏汉之间水火不相容。我说,坏人和好人不是以民族划分的,任何民族里面都有好人有坏人,你怎么能说一个民族全是坏人,一个民族全是好人?他说不过我。
民主改革前,我家是农奴,而他是活佛。没有民主改革,我怎么可能跟他平起平坐,进行争论呢?作为中国学者,我很自信,很自豪。
2008年7月,我作为学者曾与达赖的私人代表座谈,介绍了正在筹建的中国第一家国家级藏族文化博物馆。目前,这座位于北京的博物馆即将竣工,我们已搜集了2000多件珍贵文物。其中,有一件来自阿坝州的文物,被有关部门评定为国家一级文物,虽然它只是一个旧门板,但上面却写了一个当年的标语口号:“信仰喇嘛教自由!”这恰是民主改革时期一件极有政治意义的文物。
博物馆展览的主题是:“西藏——令人向往的地方”,它将用大量图片、文字和历史资料,来反映西藏民主改革50年来和改革开放以来的巨大变迁,2000多件文物,每一件都是西藏历史的最好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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