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的小心都是徒劳的 抚顺是清王朝的发祥地,三百多年前这里是清朝第一个[YiGe]皇帝[HuangDi]努尔哈赤的“龙兴”之地。1950年,被前苏联俘虏的清王朝最后一个[YiGe]皇帝[HuangDi]溥仪[PoYi]被解送回国后,像其他伪满战犯一样,在抚顺战犯管理所里不停地撰写回忆录。 管理所领导认为[RenWei]溥仪[PoYi]写作能力较差,指令溥杰帮助他写,还让那些伪满大臣、将官为他提供伪满时期的材料,并从图书馆拿来《清宫十三朝演义》等裨官野史供他参考。成稿后,1960年群众出版社排印出了内部发行的“灰皮本”。高层迅速对“灰皮本”作出了回应。周恩来对溥仪[PoYi]说:“你的东西基本上是要与旧社会宣战,彻底暴露,这是不容易的事,末代皇帝[HuangDi]肯这样暴露不容易。沙皇、威廉的回忆录都是吹自己[ZiJi],英国的威尔斯亲王也是吹自己[ZiJi]。历史上还找不出这样的例子,你创造了一个[YiGe]新纪元。”毛泽东、刘少奇也都说该书还不错。但毛泽东对溥仪[PoYi]在书稿中不断地责骂自己[ZiJi]的认罪风格有看法。周恩来曾指出溥仪[PoYi]结婚时任总统的是徐世昌而非黎元洪这项错误。至于改造阶段,原著多是自谴自嘲和议论文字,缺少生动的真情实录。周恩来后来说:“这本书改好了,就站得住了,后代人也会说,最后一代的皇帝[HuangDi]给共产党改造好了,能交代了。” 《我的前半生》责任编辑孟向荣向时代周报记者介绍,为了完成这个[ZheGe]任务,群众出版社文艺编辑部主任李文达与溥仪[PoYi]磋商,另起炉灶重新构思,主题为一个[YiGe]皇帝[HuangDi]如何改造成为一个[YiGe]新人,以充分反映党的改造罪犯事业的伟大胜利。 稿件的修改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郭沫若一口气看完了,说此书写得很好,有文采。翦伯赞也呼应这种说法。并说:“我认为[RenWei]文采越多越好,我不喜欢看干巴巴的历史书……”梅汝璈认为[RenWei]书里不能出现溥仪[PoYi]到东北做皇帝[HuangDi]是出于自愿这样的文字,以免给日本人以口实…… 翦伯赞还提出劳模或普通群众的稳定性问题,即书稿中的孟泰、王崇伦、方素荣等“将来出不出问题”。在“定本”中,一些劳模的活动皆被删削。但其实小心都是徒劳的:后来翦伯赞自己[ZiJi]出了问题;执笔者李文达被投入监狱;溥仪[PoYi]如果没有[MeiYou]周恩来保护,也难免会出问题…… 认罪书前的一段热情导游 《我的前半生》正式面世后,马上引起轰动。李文达找到陈荒煤,在陈的支持下,北影准备拍摄溥仪[PoYi]的电影,谢铁骊当导演,赵丹出演溥仪[PoYi]。后来电影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夭折。 千锤百炼出来的“定本”、“全本”的确文笔好很多。但偏偏有人对这个[ZheGe]版本不满意。历史学者朱宗震就认为[RenWei]“全本”“对于广大普通读者来说,在知识、教训、审美、价值观方面,是一本很好的书”,但是“但对于以求真为目的的专业历史工作者来说,它在文史专家们的指指点点下,在捉刀人的润色之下,或许不一定完全符合溥仪[PoYi]本人的思想境界。我们从书中看到革命价值观的高度连贯一致,恐怕不是溥仪[PoYi]所能达到的水平。因此,作为专业历史工作者,更愿意读读那本质实一点的油印本。” 值得一提的是,历史学者王学泰批评“定本”略输文采,他还通过史料说明溥仪[PoYi]早年是一位具有相当文学创作能力的人。我想王学泰心中的“文采”与六十年代公认的“文采”应该有不同的内涵。他也许会觉得“灰皮本”中“正在那金鞭三响,金钟玉罄齐鸣,云锣鼍鼓铿锵叠奏……”这样的句子是有文采的,但溥仪[PoYi]的文采已经不适合新时代的需要了,“全本”中将一切个人感悟淡化,将个人私事与记忆故事化、评书化的功夫哪里是溥仪[PoYi]想学就学得来的呢? 曾经,李淑贤对丈夫溥仪[PoYi]来了客人不会待客有些不满,溥仪[PoYi]1959年出狱,1967年去世,只做了8年的普通人,他没有[MeiYou]学会端茶倒水,同样,他也不会给读者来一段生龙活虎的评书选段。但他有他自己[ZiJi]的拿手好戏—在“灰皮本”开篇,有一段被专家认为[RenWei]很奇怪的北京“导游”:“我们就在北京故宫博物院北边的景山公园正门前下车,开始我们的观光游览吧!”“我们走进这座景山公园的正门,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就是景山。”“现在请再从这座三重檐绿琉璃瓦亭子里,从那苍松古柏的淡烟轻雾中,俯瞰一下我们人民的首都,六亿人民的心脏—伟大北京城的概貌吧!” 也许除了讲述者自己[ZiJi],谁都想得到这位入戏很深、热情洋溢的“导游”,其实就是这里曾经的主人。他此刻作为罪犯在认罪,但不是作为罪犯在指认犯罪现场,昔日皇帝[HuangDi]的化身正悄悄潜入他叙述的语调,而他自己[ZiJi]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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