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摘自《南渡北归1：南渡》，岳南 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1年1月 梁、林从海外归国时，家中已为他们准备了新房，即梁启超在东四十四条北沟沿胡同[HuTong]的住宅（南按：即今北沟沿胡同[HuTong]23号），但这对新婚的小夫妻在此住了不长时间即赴东北大学任教。当他们从沈阳回来后，全家搬入地安门内米粮库2号居住。当时米粮库胡同[HuTong]一带住着大批清华、北大的学术界名流，如陈垣、傅斯年住在米粮库胡同[HuTong]1号，胡适住在4号等。后来，梁、林认为米粮库胡同[HuTong]住宅过于狭窄，又搬到北总布胡同[HuTong]3号。同米粮库胡同[HuTong]相比，这是一个[YiGe]颇具特色的四合院，宽敞明亮，安静适宜，确是难得的佳处。 自搬到北总布胡同[HuTong]3号的四合院，梁、林夫妇所具有的人格与学识魅力，很快吸引了一批当时中国知识界文化精英围聚而来，如当年在英国狂追林徽因，时已名满天下的诗人徐志摩[XuZhiMo]；在学界颇具声望的哲学家金岳霖，另有政治学家张奚若、哲学家邓叔存、经济学家陈岱孙、国际政治问题专家钱端升、物理学家周培源、社会学家陶孟和、考古学家李济、文化领袖胡适、美学家朱光潜、作家沈从文、萧乾等。这些学者与文化精英常常在星期六下午陆续来到梁家，品茗谈天，坐论天下事。每逢朋友相聚，风华绝代、才情横溢的林徽因，总是思维敏锐，擅长提出和捕捉话题，具有超人的亲和力和调动客人情绪的本领，使众学者谈论的话题既有思想深度，又有社会广度；既有学术理论高度，又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可谓谈古论今，皆成学问。随着时间的推移，梁家的交往圈子影响越来越大，渐成气候，形成了20世纪30年代北平最有名的文化沙龙，时人称之为“太太[TaiTai]的客厅[KeTing]”。对于这个备受世人瞩目，渐成国际俱乐部特色的“客厅[KeTing]”，曾引起过许多知识分子特别是文学青年的心驰神往，如萧乾、沈从文等小字辈人物，就曾因前来请教而得到林徽因的欣赏和提携。 当然，这个时期和林徽因打交道的不只是像萧乾这样的傻小子兼文学青年，一旦承蒙召见受宠若惊，感激涕零。有一些在文学创作上成就赫然者，特别是一些喝过洋墨水的女性，不但不把林氏放在眼里，还对此做派加以嘲讽挖苦。当年与林徽因过从甚密的作家李健吾对林徽因的为人作过这样的描述：“绝顶聪明，又是一副赤热的心肠，口快，性子直，好强，几乎妇女全把她当做仇敌。”为此，李健吾还加以举例说明：“我记起她（林徽因）亲口讲起一个[YiGe]得意的趣事。冰心[BingXin]写了一篇小说[XiaoShuo]《太太[TaiTai]的客厅[KeTing]》讽刺她，因为每星期六下午，便有若干朋友以她为中心谈论时代应有种种现象和问题。她恰好由山西调查庙宇回到北平，带了一坛又陈又香的山西醋，立即叫人送给冰心[BingXin]吃用。”对于这一趣事，李健吾得出的结论是 ：林徽因与冰心[BingXin]之间“她们是朋友，同时又是仇敌”。导致这种情形的原因，则是“她（林）缺乏妇女的幽娴的品德。她对于任何问题（都）感到兴趣，特别是文学和艺术，具有本能的直接的感悟。生长富贵，命运坎坷，修养让她把热情藏在里面，热情却是她生活的支柱。喜好和人辩论——因为她热爱真理，但是孤独、寂寞、抑郁，永远用诗句表达她的哀愁。” 李健吾提到林的“仇敌”冰心[BingXin]，颇有些令后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核查历史，冰心[BingXin]确实写过一篇讽刺文章，标题是《我们太太[TaiTai]的客厅[KeTing]》。此文写毕于1933年10月17日夜，自9月27日在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连载。这年的10月，林徽因与梁思成、刘敦桢、莫宗江等人赴山西大同调查研究古建筑及云冈石窟结束，刚刚回到北平。从时间上看，李健吾的记载似有一定的根据，送醋之事当不是虚妄。冰心[BingXin]此为，的确刺痛了林徽因的自尊心。按冰心[BingXin]小说[XiaoShuo]中的描述：“我们的太太[TaiTai]是当时社交界的一朵名花，十六七岁时候尤其嫩艳……我们的先生[的照片]自然不能同太太[TaiTai]摆在一起，他在客人的眼中，至少是猥琐，是市俗。谁能看见我们的太太[TaiTai]不叹一口惊慕的气，谁又能看见我们的先生，不抽一口厌烦的气？”“我们的太太[TaiTai]自己虽是个女性，却并不喜欢女人。她觉得中国的女人特别的守旧，特别的琐碎，特别的小方。”又说：在我们太太[TaiTai]那“软艳”的客厅[KeTing]里，除了玉树临风的太太[TaiTai]，还有一个[YiGe]被改为英文名字的中国佣人和女儿彬彬，另外则云集着科学家陶先生、哲学教授、文学教授，一个[YiGe]“所谓艺术家”名叫柯露西的美国女人，还有一位“白袷临风，天然瘦削”的诗人。此诗人“头发光溜溜的两边平分着，白净的脸，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态度潇洒，顾盼含情，是天生的一个[YiGe]‘女人的男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