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力不动声色,想说的含糊点,不能再失言了,不能刺激张申府,但是好奇心又使我不得不“打破沙锅问到底”。 “唔!”张申府局促不安地缩回拿茶杯的手,面露赧颜,他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那是我一时弄岔了,过去的事了……喝茶……”他脸上一副凝重而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明白,这个问题[WenTi]要就此打住。 “您这样高寿,很懂养生之道吧,生活规律,锻炼身体?”我这样对他说,想借此摆脱我陷入的窘境。 “谈不上什么养生之道。”张申府说,“我不大锻炼身体,就是公园也很少去。我最大的嗜好是读书,每天还要看6份报纸。要说养生之道,我看就是凡事要豁达些……” 在张申府超然自得的言谈中,我却感到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伤感。 “建国后,您还继续学术研究吧?”我说。 “是啊!”张申府宽慰地说,“我的工作,还有住房都是周总理安排的。我生活很安定,一直在北京[BeiJing]图书馆[TuShuGuan]任研究员,做些翻译和研究工作,但是30年来我没有发表过文章……” “平时除了看望梁漱溟等一两个老熟人外,一般我不出门。图书馆[TuShuGuan]的领导对我很好,‘文化大革命’时期,我没受什么冲击,大概是‘四人帮’看我挺本分,就不理我了。” “您和梁漱溟很熟?”我问。 张申府说:“这些年,和我来往比较多的人就是梁漱溟。” 这时,张申府的老伴又一次进到客厅给我们两人倒茶,她说这些年来,张申府最好的朋友就是梁漱溟,他们两人谈得来,每年他们都要见面几次,前几个月,也就是这年春节他们还见面长谈了一次。 谈到“文化大革命”,张申府喉咙哽塞地说:“我还可以,就是刘清扬[QingYang]遭大罪了!” 说这话时,淡淡相思写在张申府的脸上,我知道刘清扬[QingYang]是他早年的战友、伴侣,后来分开了,就请他多说两句。 “唉,”张申府叹口气说,“她是一个[YiGe]很能干的人,和周总理很熟,没想到‘文化大革命’时把她关押了八九年,在监狱里搓煤球进行劳动改造……1979年刘清扬[QingYang]得到平反,我在她灵前做了一副挽联:‘生离死别千秋遗憾,志同道合万世一心’。” 这副挽联反映了张申府对刘清扬[QingYang]的眷恋和他内心的伤痛。看着张申府喟然而叹的样子,我不敢问他和刘清扬[QingYang]分手的原因,也不敢再提他的“右派”问题[WenTi]了。 这时,张申府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窗外,阳光已渐渐地逝去,在暗沉的暮色中,我望着他的额头、鬓角,端详着岁月留在那上面的痕迹…… 沉思了一会儿,张申府对我说:现在国泰民安,形势大好,只是我体弱多病,不便参加会议,也无精力看许多会议文件了…… 临别前,我拿出相机,说希望给他和夫人拍个纪念照,张申府高兴地叫老伴坐到他身边,由我拍了几张彩照。自然,我也免不了请他的夫人给我和张申府拍几张纪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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