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中元又问:“梁先生过去保皇,后来又拥护共和[GongHe];前头拥袁,以后又反对他。一般人都以为先生前后矛盾,同学们也有怀疑,不知先生对此有何解释?” 梁启超[LiangQiChao]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些话不仅别人批评我,我也批评我自己。我自己常说,‘不惜以今日之我去反对昔日之我 ’,政治上如此,学问上也是如此。但我是有中心思想和一贯主张的,决不是望风转舵,随风而靡的投机者。例如我是康南海先生的信徒,在很长时间里,还是他得力的助手,这是大家知道的。后来我又反对他,和他分手,这也是大家知道的。再如我和孙中山,中间曾有过一段合作,但以后又分道扬镳,互相论战,这也是尽人皆知的。至于袁世凯[YuanShiKai],一个时期,我确是寄以期望的,后来我坚决反对他,要打倒他,这更是昭昭在人耳目了。我为什么和南海先生分开?为什么与孙中山合作又对立?为什么拥袁又反袁?这决不是什么意气之争,或争权夺利的问题,而是我的中心思想和一贯主张决定的。我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呢?就是爱国。我的一贯主张是什么呢?就是救国。我一生的政治活动,其出发点与归宿点,都是要贯彻我爱国救国的思想与主张,没有[MeiYou]什么个人打算。” 用生命为西医辩护 由于常年操劳和熬夜写作,梁启超[LiangQiChao]的身体越来越差。1926年3月,血尿不止的梁启超[LiangQiChao]住进了协和医院,被查出患有尿毒症。即使是身体每况愈下,他照例每日挥毫自娱。在家书中,他活灵活现地描摹“老白鼻”(幼子梁思礼乳名,即Baby的意思),模仿家中女仆,把“乡音无改鬓毛衰”念成“乡音无改把猫摔”——看惯了半个世纪的血雨腥风,经历了一次次的失望、凋敝,心底竟然还是一派灿烂和天真,或许,这就是趣味给予梁启超[LiangQiChao]最好的补偿吧。 协和是当时中国[ZhongGuo]最好的西医医院,梁启超[LiangQiChao]一住院,就写信给他的孩子们:“我要你们知道我快活顽皮的样子,昨晚医生检查身体,说50岁以上的人体如此结实,在中国[ZhongGuo]是几乎看不见第二位的。” 不幸的是,协和医院在梁启超[LiangQiChao]身上进行了一次失败的手术。功能正常的右肾被切除,病变的左肾仍然留在体内。此事梁启超[LiangQiChao]当时即已知道,好友伍连德探听到,手术是协和的院长刘瑞恒主刀。此后,梁启超[LiangQiChao]多次入协和医院治疗,但已无法根治,终于在1929年1月19日病逝,安葬在西山卧佛寺,与发妻李蕙仙合葬。 临终前,梁启超[LiangQiChao]看见报纸上对协和医院和西医的指责谩骂不绝如缕,考虑到西医刚刚进入中国[ZhongGuo],正在起步阶段,梁启超[LiangQiChao]强撑病体,在《晨报》上发表了《我的病与协和医院》一文,公开为协和医院辩护,并申明:“我盼望社会上,别要借我这回病为口实,生出一种反动的怪论,为中国[ZhongGuo]医学前途进步之障碍。”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梁启超[LiangQiChao]关心的还是国家的前途和民族的命运,正如丁文江挽联中所写:在地为河岳,在天为日星。沈商耆的挽联直到今天仍令人回味:三十年来新事业,新知识,新思想,是谁唤起?百千载后论学术,论文章,论人品,自有公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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