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二陈”比较研究,应不带偏见 羊城晚报[YangChengWanBao]:今天的研讨会也有很多学者提到了陈垣和陈寅恪两位先生[XianSheng]的比较,这也是近年来比较“热门”的一个[YiGe]课题。您如何看待这种比较? 陈智超:我的看法是,我们要实事求是、不带偏见地去研究。有些人连两位先生[XianSheng]的主要著作都没看过,就发表议论,这不大合适。 陈寅恪先生[XianSheng]在清华大学国学研究所的学生戴家祥提到,他在跟老师散步的时候,陈先生[XianSheng]讲,我就佩服两个人,一个[YiGe]是王国维先生[XianSheng],第二位就是陈垣先生[XianSheng],他“学问踏实,德才兼优”。陈寅恪先生[XianSheng]在给陈垣先生[XianSheng]的信中,称他为“大师”,据我所知,这样的称呼在寅恪先生[XianSheng]的信中好像是绝无仅有的。另一方面我祖父[ZuFu]对陈寅恪先生[XianSheng]很尊重,他在给我父亲的家书里面描述,自己怎么希望陈寅恪先生[XianSheng]给他写序,而且也只有他能写这个序言。这种推崇不是虚名和客套,他们二人互相都很推崇。 羊城晚报[YangChengWanBao]:但是新中国成立以后,陈寅恪先生[XianSheng]写出了《柳如是别传》、《论再生缘》这些皇皇大作,但陈垣先生[XianSheng]的论著比起以前就少了很多。人们会从这些比较上得出某些结论,您怎么看? 陈智超:首先有一个[YiGe]问题不能回避,陈垣先生[XianSheng]比陈寅恪先生[XianSheng]大十岁。其实,并非1949年后陈垣先生[XianSheng]的论著戛然而止,他最后一部大的著作《通鉴胡注表微》是在1946年刊行的,那时他已经66岁。当时他在家书里面就多次流露“将军老矣”。 羊城晚报[YangChengWanBao]:是不是也有身体不好的原因? 陈智超:一方面当时关于辅仁大学的争夺很激烈,梵蒂冈要停发经费,辅仁还有三千多师生,中央人民政府不管谁管?这里面的斗争牵扯了他大量的精力。另一方面,年事已高,他也确实身体状况不乐观。1953年祖父[ZuFu]给冼玉清先生[XianSheng]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说:四九年以后因为[YinWei]各种事忙,没有[MeiYou]时间写学术文章,我正要写了,结果右手麻木了;请苏联专家医生看过,说我要立即停止一切工作,要休息。这一次就住院大概一百多天,然后陆续又住了八、九次医院吧,1964年还动过一个[YiGe]大手术。健康状况不允许了。 六 陈垣还担负相当的社会工作 羊城晚报[YangChengWanBao]:新社会带给他的震动应该也很大。 陈智超:这当然也是另外一个[YiGe]原因。他经过了晚清、北洋军阀、国民政府、日本人统治,曾经一度对辛亥革命之后的民国成立以及抗战胜利都抱有很高期望,但最后都失望了。解放以后为什么他转变很快,并不是因为[YinWei]读了很多马列主义的书,而是因为[YinWei]看到了现实。我老引这段话,祖父[ZuFu]1949年曾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文章中说: “有人问我北平解放后,你看见些什么和以前不同?我告诉他,看见的先不说,我告诉你看不见的。解放后的北平,看不见打人的兵,看不见打洋车夫的警察,街上看不见乞丐,看不见整天花天酒地的政府官吏,看不见托人情送官礼的事情,更看不见有所谓‘新贵’在琉璃厂买古董……这不同于以前的改朝换代,的确是历史上空前的、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羊城晚报[YangChengWanBao]:那么他在学术上主要做了什么? 陈智超:1949年之后,祖父[ZuFu]主要做了两件大事:因为[YinWei]他原来的著作很多都是木刻本,或者在杂志上发表,现在全部由国家出版社排印出版。大部分著作都是他在解放后精心修改过,并且重新整理的,这是一件工作。另外,就是着手整理《旧五代史》和《册府元龟》,这是很大的工程,但没有[MeiYou]来得及完成。 羊城晚报[YangChengWanBao]:此外,陈垣先生[XianSheng]的社会工作也相当繁重。 陈智超:是的,他关心史学教育,继续指导学生,为出版社审稿,还当着几千人学校的校长,这都占去相当的精力。以前的几十年,他每天凌晨四时起床读书写作,晚上九时就寝,生活很有规律。但解放之后,因为[YinWei]不断参加各种会议,午夜才入睡也成了常事。 羊城晚报[YangChengWanBao]:也就是说,二陈在解放后的身份迥异,所以他们承担的职责也是很不一样的? 陈智超:对。陈寅恪先生[XianSheng]应该说是比较纯粹的、学院式的学者,陈垣先生[XianSheng]有相当的社会活动,而且还是一位教育家,这个区别客观存在。 羊城晚报[YangChengWanBao]:二人原先在学术上经常交流,新中国成立以后,这种交情还在吗? 陈智超:这种交往一直没有[MeiYou]断。过去两人通信很频繁,后来[HouLai]因为[YinWei]陈寅恪眼睛失明,没有[MeiYou]直接通信的可能,但还是互相关心的。1953年12月,陈垣给冼玉清先生[XianSheng]的信中写道:“中古史研究所事情当汪君未南行前,曾到舍间商酌,同人意见以为所长一席,寅恪先生[XianSheng]最为合适。今闻寅恪先生[XianSheng]不就,大家颇为失望,奈何!”而在1955年的信中,陈垣问冼:“寅恪先生[XianSheng]起居佳否?闻其女公子调粤工作,可以照顾,甚善。”可见其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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