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界典范 杨老精通英法两国的文字,晚年又自学了西班牙文。杨先生[XianSheng]译过一些英法西班牙文学作品。她说:“我翻译[FanYi]的书很少,所涉及又很窄,几部小说之外,偶有些文艺理论,还有小说里附带的诗,仅此而已。”她又说:“但是我翻译[FanYi]的一字一句,往往左改右改、七改八改,总觉得难臻完善……”我们从她的声音中不难感受到她锲而不舍、精益求精的精神。她是我国译界的一位典范。 杨先生[XianSheng]从事文学翻译[FanYi]几十年,对这一行业体会尤深。她说:“翻译[FanYi]是一项苦差事,我曾比之于‘一仆二主’。译者同时得伺候两个主子。一个[YiGe]洋主子是原文作品。原文的一句句、一字字都要求依顺,不容违拗,也不得敷衍了事。另一个[YiGe]主子是译本的本国读者[DuZhe]。他们[TaMen]要求看到原作的本来面貌,却又得依顺他们[TaMen]的语言习惯。我作为译者,对‘洋主子’尽责,只是为了对本国读者[DuZhe]尽忠。我对自己译本的读者[DuZhe],恰如俗语所称‘孝顺的厨子’,主人越吃的多,或者吃的主人越多,我就越发称心惬意,觉得苦差事没有[MeiYou]白当,辛苦一场也是值得。” 杨先生[XianSheng]说:她本来不是一个[YiGe]翻译[FanYi]者,也没有[MeiYou]学过翻译[FanYi]。“翻译[FanYi]是我的练习——练习翻译[FanYi]也练习写作。” 在清华大学当研究生时,叶公超教授让她从英文翻译[FanYi]一篇论文《共产主义是不可避免的吗?》。她并不热心政治,那篇文章既沉闷又晦涩。她说:“我七翻八翻,总算翻出来了。”交了卷,却得到叶公超的好评,没有[MeiYou]多久就在《新月》杂志上刊登出来了。 这是她的第一篇译作。 抗战胜利后,她翻译[FanYi]了英国伤感主义作家哥尔德斯密斯(1728—1774)的散文《世界公民》中的一段,起名《随铁大少回家》,发表在储安平的杂志《观察》上,博得傅雷的称赏。 杨老到清华大学工作后,她读了英译本西班牙经典之作《小癞子》,很喜欢,就认真地把它译了出来。后来得到法译本,又重译了一遍。到了50年代,她发现转译中的错误,于是又从西班牙原文第三次译了这本小说。她认为“从原文翻译[FanYi],少绕一个[YiGe]弯,不仅容易,也免了不必要的错误。” 《小癞子》原作出版于1554年或1553年,至今未能考订确切年份,更弄不清它的真正作者是何许人。因为小说中很多讽刺与幽默的成分,这是杨老所醉心的部分。400年后,1977年,杨绛将她喜欢的这部小说译成汉文出版。 这里想提一下,杨老对书名的改变,表明她对翻译[FanYi]的追求。《世界公民》中的人物BeaouTi bbs 杨先生[XianSheng]把它译作“铁大少”。《小癞子》原作书名是《托美思河的小拉撒路》。杨老想到:“《新约全书·路加福音》里有个癞皮花子名叫拉撒路,后来这个名字指一切癞皮花子,又泛指一切贫儿乞丐……”如按原文翻译[FanYi]书名很难为中国读者[DuZhe]所接受,未免过于赘口。于是杨老把复杂的书名改译成《小癞子》,即不失原作书名的本意,又符合中国读者[DuZhe]的口味,无疑是成功之笔。 抗日战争胜利后,全国解放前夕,杨绛潜心翻译[FanYi]长篇小说《吉尔·布拉斯》。《吉尔·布拉斯》的作者阿阑·瑞内·勒萨日(1668—1747)是法国写实作家的先驱。这部小说反映的是两个朝代的法国社会,揭露了社会的黑暗,但并未批判社会制度的不良;作者嘲笑了教士,但并不反对宗教。译文发表后,杨绛请钱锺书为她校对一遍,钱老在译稿上划得满纸杠子,说:“我不懂。”杨绛从这句短短的评语中领悟到许多有关翻译[FanYi]的问题:如何才能把原文译好。她开始重译。 1956年1月《吉尔·布拉斯》这部47万字的长篇小说正式印成单行本,1962年杨先生[XianSheng]又重新校订修改了一次。情节曲折惊险的故事,获得读者[DuZhe]的喜爱,甚至获得好评,但她本人并不太欣赏这部小说。这部译作为她招来另一项翻译[FanYi]任务。外国古典文学名著丛书编委会邀她重译《堂吉诃德》。杨绛说:“这是我很想翻译[FanYi]的书。” 杨绛找了五种英法译文版本,仔细比较,惊奇地发现:“许多译者讲同一个[YiGe]故事,说法不同,口气不同,有时对原文还会有相反的解释。谁可信呢?”她要忠于原作,只能直接从原作翻译[FanYi]。 年近半百的杨先生[XianSheng]开始自学西班牙文,这是一条艰苦而漫长的历程。她为自己规定每天的学习时间,背生字、做习题,一天不得间断,因为她认为“学习语文,不进则退”。 她说:西班牙文长句多,汉文如何处理这类长句,她进行了多方试译、探索与比较,最后确定:既忠实原文又兼顾汉文表达习惯的方式。 杨绛根据《堂吉诃德》原版本,翻译[FanYi]到相当部分时,“文革”开始,译稿被红卫兵抄走。后来译稿虽然被退还,但她觉得好像是一口气断了,接续不下去。于是又从头译起。这是多么宏伟的一项工程啊!1976年底全书译毕。1978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杨老对自己的译文要求很严。1985年《堂吉诃德》译本已出版了三版,她还是不断校订,发现有些毛病,如:文字欠妥,辞意欠醒,印刷错误,还有翻译[FanYi]的疏漏等。 为了表彰杨先生[XianSheng]在翻译[FanYi]西班牙经典文学的贡献,西班牙国王于1986年10月在驻华大使馆特向杨绛颁发“智慧国王阿方索十世十字勋章”。 杨老到了晚年,还念念不忘这个译本,她不无深情地说:“我常想参照一个[YiGe]更新的原著版本。把旧译通体校订一遍。”九年后杨绛又校对了一次。她最后写了一篇有关翻译[FanYi]此书的文章,题名是《失败的经验》,后略作修改,又以《翻译[FanYi]的技巧》为题名重新发表。 她说到翻译[FanYi]的困难,“至少,这是一项苦差”。“译者一方面得彻底了解原著;不仅了解字句的意义,还须领会字句之间的含蕴,字句之外的语气声调。另一方面,译文的读者[DuZhe]要求从译文里领略原文。译者得用读者[DuZhe]的语言,把原文的内容按原样表达;内容不可有所增删,语气声调不可走样。原文的弦外之音,只从弦上传出;含蕴未吐的意思,也只附着在字句上。译者只能在译文的字句上用功夫表达,不能插入自己的解释或擅用自己的说法。译者须对原著彻底了解,方才能够贴合着原文,照模照样地向读者[DuZhe]表达。可是尽管了解彻底,未必就能照样表达。彻底了解不易,贴合着原著照模照样地表达更难。” 我虽然不懂英法西语言,但也学习从事文学翻译[FanYi]。杨老的经验让我受益匪浅。我认为她关于文学翻译[FanYi]的论述是长年实践的宝贵结晶。 作为翻译[FanYi]家的杨绛感到遗憾的是没有[MeiYou]翻译[FanYi]过英文小说,而英文是她第一外国语。 钱老和钱瑗逝世后,为了寄托无法倾泻的哀思,杨先生[XianSheng]从英文转译了一篇被视为“天书”的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对话录》中的一段《斐多》。 她知道这是一本非常难懂更是难译的书,她是为了“忘了我自己”而去干这一苦差事的。 我想起,几年前,她译了兰德的《暮年余热·献词》: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 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 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 我也准备走了。 翻译[FanYi]工作使杨老的精神得到升华。有人称,杨老译的《斐多》是她的天鹅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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