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般的作家 杨绛最早创作的文学作品是戏剧。 1943年1月她写的喜剧《称心如意》,由国立戏剧专科学校毕业生搬上舞台,5月份上海联谊剧团又在金都大戏院进行演出,导演是黄佐临。1944年她又写成《弄真成假》,公开上演。 记得上世纪80年代,与李健吾老先生[XianSheng]同游某处时,他兴致大发,对我说,他曾经演过戏,剧本是杨绛写的。他在剧中扮演的是主角。我还记得他颇自豪地说,他为这个戏出过力。这事让我很意外。当时他谈得津津有味,后来我追记过这段事。不记得是谁让我写成文章,自以为很快就能发表。文章没有[MeiYou]面世,手稿也没有[MeiYou]保留下来。 除了剧本以外,杨绛先生[XianSheng]写了不少短篇小说、散文、随笔,甚至长篇小说。 她的作品中的人物,大部分是真人真事,有根有据,如车夫、送煤工、保姆等普通老百姓,反映出来的是时代的大背景,及各种重大的事件。 杨先生[XianSheng]写的建国以后几次政治运动的小说和随笔,对我感触最深。 1951年杨绛在清华大学任教时,全国举行“三反”运动。年底转为针对知识分子,那时又称作“脱裤子、割尾巴”,雅称“洗澡”。杨绛很少参加这样的会,有人提出意见,她称:“怕不够资格”。此后有会她必到,认认真真地参加了“三反”运动。杨先生[XianSheng]说,她“洗了一个[YiGe]小盆澡”,一次通过,接着是“忠诚老实运动”,她把自己的历史交待得一清二楚。有一天党代表和她握了握手,说:“党信任你”。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的政治运动,心灵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为后来写作积累了一定的材料。 过了30多年,凭借自己的记忆和分析,她写成长篇小说《洗澡》。她写了建国前后形形色色的知识分子,小说像是没有[MeiYou]结构没有[MeiYou]主角,但给人留下一幅斑斓多彩的画面和各种不同性格的人物,让人深思。 “三反”结束后,全国院系调整,杨先生[XianSheng]被调入文学研究所外文组,她的工作是外国文学研究,写了《论菲尔丁》一文。 1958年全国“拔白旗”,杨绛的《论菲尔丁》是被拔的对象。杨先生[XianSheng]说:“我这面不成样的小白旗,给拔下来又撕得粉碎。”从此,杨先生[XianSheng]决心再不写文章,遁入翻译[FanYi]。 1966年“文革”爆发。从北京到外地掀起“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运动。那年8月初,杨绛在外国文学研究所作为“反动学术权威”被“揪出来”。从此开始了受污辱、受践踏、挨批、挨斗的日子。造反派给她剃了“阴阳头”,派她在宿舍院内扫院子,在外文所内打扫厕所,“住牛棚”。余下的时间作检讨、写认罪书等等。 20年后,杨绛在《丙午丁未年纪事(乌云与金边)》中详详细细地记述了她在“文革”期间的经历。这篇文章不仅真实地写出了一个[YiGe]知识分子在新政权下的种种遭遇,如同一场可怜又可悲的滑稽戏,同时勾绘出“红卫兵”、“造反派”等等组织成员中丑恶的嘴脸。她又告诉读者[DuZhe],当时随着造反大旗摇旗呐喊的人当中,有一些无奈者、被迫者。杨先生[XianSheng]把他们[TaMen]视为“披着狼皮的绵羊”,表面凶狠,内心尚善。正是由于他们[TaMen]暗地的关照,使杨绛等“牛鬼蛇神”免于受到更大的折磨和伤害。 我常常想,新的一代青年人,应当了解一下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历史,了解一下他们[TaMen]绝对想象不到的场面,杨绛的《丙午丁未年纪事(乌云与金边)》应该是必读之一。 杨先生[XianSheng]在许多散文中写了亲朋好友,如《回忆我的父亲》、《回忆我的姑母》、《记钱锺书与〈围城〉》、《记杨必》等。但让人最不能忘却的是她笔下的女儿——钱瑗。钱瑗是他们[TaMen]的“生平杰作”。钱杨二人在英国留学时生了钱瑗。钱瑗自幼通晓英文。回国后,又在北京师范大学学了俄文。她的外语才能精湛,她的学识渊博,她的目光敏锐坚定,在大学任教时勇于创新,开创了“文体学”课程,在教学与科研方面作出重大贡献。不幸的是,她早于父亲一年辞世。 钱瑗的逝世,是父母最大的悲痛。杨先生[XianSheng]没把这一噩耗告诉病中的钱老,自己在心中担负了一切悲哀。但她在后来写成的《我们仨》中记述了钱瑗在家中的地位,她的遭遇。 《我们仨》一书中包括三部分:《我们俩老了》、《我们仨失散了》和《我一个[YiGe]人思念我们仨》。这是一部关于父爱、母爱、子孝的奇书,是人生教科书,必读的书。它教导人应当如何面对苦难、面对死亡、面对幸福、面对人生变化。杨老太太为我们留下了精神财富、爱的启迪和憧憬。 如今钱瑗这位不同寻常的才女先于父亲走了,深深敬爱她的师生们在北师大园内一棵雪松下留下她的一捧骨灰,成为后来学子悼念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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