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向:请你说说江青[JiangQing]和陈伯达的关系。 阎:那时,毛泽东[MaoZeDong]成立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代替中央[ZhongYang]书记处以及中央[ZhongYang]政治局,陈伯达是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组长,江青[JiangQing]是副组长,但实权在江青[JiangQing]手里。当年红卫兵就说 “以江青[JiangQing]为首的中央[ZhongYang]文革”,这是很到位的说法。陈伯达和其他一些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的成员,作为当事人,都曾这样或那样回忆过。陈伯达就说 “江青[JiangQing]是中央[ZhongYang]文革第一首长”。王力回忆也说:在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中陈伯达“不过是个傀儡”。穆欣在《劫后长忆——十年动乱纪事》(香港新天出版社1997年版)中说:陈伯达“凡事都得看江青[JiangQing]的眼色”。每逢开小组会,不管原定几点钟开会,只要江青[JiangQing]还没到会,陈伯达这个组长和其他小组成员都得耐着性子等。开会时,经常是江青[JiangQing]包场,说个没完,从不顾及别人的想法。一旦她与陈伯达发生分歧,江青[JiangQing]就叫休会,把陈伯达拉到隔壁房间去“打通思想”。其他人,包括顾问康生,都只好耐着性子等,直到陈伯达被“打通”回来继续开会。 向:就你所看到的,感到这些说法站得住吗? 阎:在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里,确实是江青[JiangQing]说了算。我们工作人员[GongZuoRenYuan]也感觉得到,小组成员对组长陈伯达的话似可听可不听,而对江青[JiangQing]的话,一点折扣都不能打。一句话,小组成员对江青[JiangQing]都是毕恭毕敬的。 向:“文革”初期,好像陈伯达因身体不适而一度住院,工作由江青[JiangQing]代替。 阎:1966年8月底,由于陈伯达生病住院,中共中央[ZhongYang]于8月30日发出通知:“陈伯达同志因病经中央[ZhongYang]批准休息,在陈伯达同志病假期间或今后离京外出工作期间,他所担任的中央[ZhongYang]文化革命小组组长职务,由第一副组长江青[JiangQing]同志代理。”这个通知一发,使江青[JiangQing]在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中的言论和行动,更有法理依据、更名正言顺了。 向:王力回忆录还讲到江青[JiangQing]骂陈伯达要自杀的事。这是怎么回事? 阎:1967年1月4日,江青[JiangQing]和陈伯达公开宣布打倒陶铸。毛泽东[MaoZeDong]1月8日予以肯定,到2月10日又批评陈伯达“一个常委打倒另一个常委”,并说:这件事就是你和江青[JiangQing]二人搞的,毛要文革小[WenGeXiao]组批评陈伯达和江青[JiangQing]。其实那是江青[JiangQing]硬拉着陈伯达一起搞的,吓得陈伯达都要自杀了。康生也说:“这都是江青[JiangQing]搞的,要开会就批评江青[JiangQing],伯达让她逼得都要自杀了”……后来江青[JiangQing]知道陈伯达要自杀的事,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给我自杀,你给我自杀,自杀就开除你的党籍,就是叛徒,你有勇气自杀吗?” 向:你亲眼看到什么[ShiMe]吗? 阎:我亲耳听到江青[JiangQing]数落陈伯达自称“小小老百姓”的事。一次,在十一楼会议室里,不知江青[JiangQing]和陈伯达商量和争论什么[ShiMe]问题,忽然听到江青[JiangQing]数落陈伯达:“你张口‘小小老百姓’,闭口‘小小老百姓’,你是什么[ShiMe]‘小小老百姓’,你是政治局常委。你自称 ‘小小老百姓’,不是谦虚,是推脱责任!”没听到陈伯达说什么[ShiMe],只听到他一声长叹。“小小老百姓”确实是陈伯达的口头禅,不论见了谁——包括普通工作人员[GongZuoRenYuan],他都双手一抱拳,“我是小小老百姓!我是小小老百姓!”不过,我倒觉得,江青[JiangQing]确实抓住了陈伯达爱推脱责任这个弱点。 向:还碰到些什么[ShiMe]事情? 阎: 1967年1月的一天,我在十六楼值班室里,曾看到江青[JiangQing]和陈伯达并排坐在沙发上,陈伯达哭丧着脸,低头不语。江青[JiangQing]对着陈伯达说:“看你那熊样,这么怕,这有什么[ShiMe]了不起……”听到江青[JiangQing]这样说,我赶忙退了出来。后来才知道是这么回事:1967年1月19日,陈伯达在军委召开的一次会上批评肖华,说 “肖华不像个战士,倒像个绅士”。陈伯达的话马上传到北京军区,北京军区的造反派立即行动抄肖华的家,抓肖华,肖华从后门越墙逃走 。毛泽东[MaoZeDong]说肖华还是要保,陈伯达吓坏了。江青[JiangQing]这次教训他,也是给他打气。 向:陈伯达在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有没有威信? 阎:江青[JiangQing]对陈伯达的态度,直接影响到其他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成员。就我所看到的,王力、关锋、戚本禹对陈伯达也不怎么尊重。在公开宣布打倒陶铸后,一次在十六楼会议室里,王力、关锋、戚本禹公然奚落陈伯达;陈伯达也不说什么[ShiMe],最后竟冒出这样一句:“请本禹同志替我在主席、江青[JiangQing]同志面前多美言几句。” 听到这样求情的话,我感到很惊讶。 向:陈伯达也确实有点窝囊。 阎:这“求情”的话,我觉得有两层含义:一是他知道戚本禹和毛泽东[MaoZeDong]、江青[JiangQing]关系好;二是希望也是告诫戚本禹不要在毛泽东[MaoZeDong]、江青[JiangQing]面前说他的坏话,打他的小报告。 向:陈伯达儿子陈晓农近年在香港出版《陈伯达最后口述回忆》,有人读了批评说:“陈晓农是个真正的孝子,他在书中为父亲做了全面的辩护……”依我看,陈伯达也有无奈和值得同情的一面。 阎:说到江青[JiangQing]对陈伯达,还想顺便说说江青[JiangQing]对陈伯达妻子刘叔晏的态度。1967年11月中旬我在《解放军报》上发表了一篇批判刘少奇的文章。刘叔晏看到后给我打电话,先是夸了一番,然后说:“我想请您跟江青[JiangQing]同志说一下,麻烦江青[JiangQing]同志给我安排一个工作。我原来是搞《红旗》杂志副总编辑范若愚专案的。我想进一步研究一下知识分子演变的规律。江青[JiangQing]同志有什么[ShiMe]指示,您写个条子转给我就行。”我说:“好吧,我帮您问问江青[JiangQing]同志。”陈伯达的夫人交给我这么一个任务,我怎么办呢?我当然要告诉江青[JiangQing]。有一天晚上,从十七楼看完电影回十一楼是走回来的,同平常散步时一样,江青[JiangQing]走一段要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在她休息时,我向她报告了刘叔晏请她给安排工作的事情。江青[JiangQing]说:“陈伯达的老婆怎么叫我给她安排工作?她的工作应由汪东兴安排。”接着没好声气地说:“这个地主婆不好好干事,还叫我给她安排工作,别理她!”江青[JiangQing]叫我“别理她”,我当然不能给她传递什么[ShiMe]信息,可我感到她毕竟是陈伯达的夫人啊……说实话,在那段时间里我很怕碰到刘叔晏。 向: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的事你了解得真多。 阎: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就是开会不做记录。 向:为什么[ShiMe]? 阎:江青[JiangQing]不让记。为什么[ShiMe]开会不让做记录呢?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成员穆欣说: “按照常理,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开会时,应作记录,可是却从来不准。她以‘机密性’为托词,行逃避责任之实。”这样,她就可以信口开河。后来,周恩来主持中央[ZhongYang]文革碰头会,要求每次开会要由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办事组和他的办公室派人做记录。头一次由矫玉山、周家鼎来做记录,江青[JiangQing]也没有什么[ShiMe]反对意见;当第二次王广宇做记录时,江青[JiangQing]立刻神经过敏了,责问说:“我们开会还要做记录么?是谁叫你来的?”周恩来回答说:“是我叫来的。”又转身对王广宇说:“今天不用记了。”总理也拿她没办法。 向:再问一个问题:当时的中央[ZhongYang]文革是多大的机构? 阎:总起来说这个机构有近200人,其成员都是按照那个年代的德才标准,从一些中央[ZhongYang]单位、特别是军队选拔来的,可现在一谈到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好像就是那几个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成员——王力、关锋、戚本禹倒台后,就只剩下江青[JiangQing]、陈伯达、康生、张春桥、姚文元5个大人物了,其实不算四大行政区派来参加的成员,原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成员,包括陶铸,共有14人。 应该说,谈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光看到他们是不全面的,应该把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的办事机构也算进来。这个办事机构的前两任负责人都是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成员,第一任是穆欣,副的有戚本禹、曹轶欧(康生夫人)。江青[JiangQing]不满意曹轶欧,就以照顾她年纪大为由拿掉了。第二任是王力。第三任是宋琼,他原是《解放军报》记者部的主任,李讷1967年1月在《解放军报》造反,把宋琼揪回去了。第四任是王广宇,他是马列主义研究院的干部。随着王力、关锋的倒台,王广宇被退回马列研究院,次年3月又以“莫须有”罪名投进监狱。第五任是我,副的是矫玉山。我的任职时间很短,1967年12月上任,一个月不到, 1968年1月9日就被隔离审查,后来又被投进秦城监狱。差不多与我同时被诬陷入狱的还有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党总支书记王道明,工作人员[GongZuoRenYuan]张根成、周占凯,他们都是军队的基层干部。接替我的就是李讷,她是第六任,也是最后一任,她倒是善始善终的。 向:李讷当中央[ZhongYang]文革小[WenGeXiao]组办事组组长,这个机构江青[JiangQing]控制就更方便了。 阎:叫自己的女儿接我这个位置,当然是为了更好地控制这个办事机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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