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学邃密,新知深沉】 当年,严复一针见血地指出:中国[ZhongGuo]学人崇博雅,“夸多识”;而西方学人重见解,“尚新知”。由于在学术价值上的取向差异,中国[ZhongGuo]学人善记诵而少发明。蔡元培曾夸赞胡适[HuShi]“真是旧学邃密而且新知深沉的一个[YiGe]人”。在学术上,胡适[HuShi]“不立异,不苟同;不自立门户,也不沿门托钵”,他只开风气。当年,有一位联坛高手将“孙行者”对应“胡适[HuShi]之”,堪称切对。胡适[HuShi]确实就像孙悟空,是向西方取经的头号主力,他扫清妖氛迷雾,为中国[ZhongGuo]文化界取来了几部真经。 哲人必定留下哲言,精妙哲言较之长篇大论更具穿透力和影响力。胡适[HuShi]的许多[XuDuo]哲言丝毫不逊色于《论语》中孔子的哲言。比如“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认真的作事,严肃的作人”,“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只认得事实,只跟着证据走”,“要小题大做,千万不要大题小做”,“做学问要在不疑处有疑,做人要在有疑处不疑”,“多研究一些问题,少谈点主义”,“呐喊救不了国家”,“真正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立起来的”,“生命本没有意义,你要能给它什么意义,他就有什么意义。与其终日冥想人生有何意义,不如试用此生做点有意义的事”,“不做无益事,一日当三日,人活五十年,我活百五十”。胡适[HuShi]勤者多获,以他的三倍乘法计,他在世间活了72岁,即相当于绝大多数人活足216岁——其实又岂止此数呢。 胡适[HuShi]治学如老吏断案,极重视证据,最烦人轻作断言,什么“西汉务利,东汉务名;唐人务利,宋人务名”,什么“明代士大夫重气节”,诸如此类,他统统斥之为“胡说”。他在致弟子罗尔纲的信中写道:“名利之求,何代无之?后世无人作《货殖传》,然岂可就说后代就无陶朱、猗顿了吗?西汉无太学清议,唐与元无太学党锢,然岂可谓西汉唐元之人不务名耶?要知杨继盛、高攀龙诸人固然是士大夫,严嵩、严世蕃、董其昌诸人以及那无数歌颂魏忠贤的人,独非‘士大夫’乎?”罗尔纲作《太平天国史纲》,外界赞为民间良史,胡适[HuShi]却感到很不满意,他责备道:“你写这部书,专表扬太平天国,中国[ZhongGuo]近代自经太平天国之乱,几十年不曾恢复元气,你却没有写。做历史家不应有主观,须要把事实的真相全盘托出来,如果忽略了一边,那便是片面的记载了。这是不对的。你又说‘五四’新文学运动,是受了太平天国提倡通俗文学的影响,我还不曾读过太平天国的白话文哩。”如此严切的批评无异于当头棒喝,令罗尔纲知所改进。 胡适[HuShi]研究先秦诸子,他考证出的老子的年代与钱穆不相合,有人批评他有成见,胡适[HuShi]又好气又好笑,他对学生说:“老子又不是我的老子,我哪会有什么成见呢?”有的同学问他要不要去听钱穆的课,他说:“在大学里,各位教授将各种学说介绍给大家,同学应该自己[ZiJi]去选择,看哪个更言之有据,更合乎真理。” 胡适[HuShi]做北大校长时,壁报上每天都会更新骂他的揭帖,但他在红楼讲“宋朝理学的源流”,能装五百人的大讲堂仍撑得满满当当,连讲台上也有人席地而坐。胡适[HuShi]讲课,“字正腔圆,考据博洽,还带上许多[XuDuo]幽默,弄得人人叫好,个个满意”,他的魔力真够瞧的。这正应了徐志摩的那两句赞美词:“你高坐在光荣的顶巅,有千万人迎着你鼓掌!” 胡适[HuShi]一生桃李满天下,最得意的弟子却要从物理学的根脉去寻。物理学家饶毓泰、吴健雄是他任中国[ZhongGuo]公学校长时的学生,算起来,诺贝尔物理奖得主杨振宁、李政道是物理学家吴大猷的弟子,是饶毓泰的徒孙,胡适[HuShi]则是他们[TaMen]的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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