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胡适[HuShi]之”】 胡适[HuShi]和蔼可亲,总是满面笑容,言谈晏晏,使人如坐春风,与马君武那种盛气凌人,一言不合,就用鞋底抽打对方的耳光大异其趣。 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所长高梦旦曾择定不到30岁的胡适[HuShi]为接班人,胡适[HuShi]自觉经营业务非己所长,且他更乐意留在学界,便推荐老成持重的王云五代替自己[ZiJi]。这件事使人看到老辈学人对晚辈的爱惜和扶持。胡适[HuShi]提携后进同样不遗余力,最难得的是他还不存党派之成见。千家驹是共产党员,胡适[HuShi]推荐他去陶孟和的社会科学研究所去,陶有顾虑,胡适[HuShi]便说:“你管他是不是共产党,你就看他在你这里工作行不行。” 上世纪50年代初,张爱玲寓居香港,寄小说《秧歌》给胡适[HuShi],他看得极为仔细,赞赏备至,嗣后将通篇圈点且题写了扉页的原本寄还张爱玲,使她“看了实在震动,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张爱玲到美国后,颇得胡适[HuShi]的照拂。这两位《海上花》的高级别读者,对文学的理解有许多[XuDuo]共同之处。胡适[HuShi]爱护晚辈,慈中有严,女作家谢冰莹请胡适[HuShi]题词,胡适[HuShi]的话句句都到心坎:“种种从前都成今我,莫更思量莫更哀。从今后,要怎么收获,先怎么栽。” 胡适[HuShi]爱才、惜才、奖掖后进,乐意做青年人的朋友,他常用易卜生的那句名言——“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把你自己[ZiJi]铸造成器”激励青年人。胡适[HuShi]对许多[XuDuo]学者都有知遇之恩,他从不在意对方的政治[ZhengZhi]立场,只留意他们[TaMen]的学问。如季羡林、杨联升、沈从文、毛子水、邓广铭、吴晗、千家驹、罗尔纲……许多[XuDuo]才俊经胡适[HuShi]的提携和培植成为国家栋梁。但胡适[HuShi]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彭明敏曾得胡适[HuShi]的器重和帮助,赴法国学习国际航空法,学成后任教于台湾大学,30多岁即为教授。此人精神不健全,竟然公开扬言要将外省人处死1/3,放逐1/3,留下1/3供他们[TaMen]驱使,丧心病狂一至于斯,胡适[HuShi]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呢? 胡适[HuShi]是乐天派,也是务实派。他很少大言炎炎,看人全凭自己[ZiJi]的判断,“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叶公超尝言:“有一时期,我们常常有所争论,但是他从不生气,不讥讽,不流入冷嘲热讽的意态。他似乎天生的有一个[YiGe]正面的性格。有话要主动的说,当面说,当面争辩,绝不放暗箭,也不存心计。从前上海的左翼作家,在鲁迅[LuXun]的领导之下,曾向他‘围剿’多次。他答复过,有时占点便宜,多半是吃亏,但是他的文字始终是坦率而纯笃的。刻薄是与适之的性格距离最远的东西。他有一种很自然的醇厚,是朋友中不可多得的。” 至于帮助同行学者,这更是胡适[HuShi]的习惯动作。林语堂官费到哈佛研究,由于费用未及时发放,他陷入困境,打电报回国告急,胡适[HuShi]倾尽私囊汇寄两千美金(在当年这是一笔巨款)使其完成研究。林语堂回国后才知就里,胡适[HuShi]却从未向林语堂提及此事。 1948年,胡适[HuShi]将自己[ZiJi]珍藏的孤本秘籍《红楼梦甲戌本》慷慨借给燕京大学的学生周汝昌。他对周汝昌的为人一无所知,借后却从未提及和索还。周汝昌与其兄周祜昌先斩后奏,录下副本,然后写信告知胡适[HuShi],胡适[HuShi]肯定他们[TaMen]的所为。周要做一些更深入的研究,为曹雪芹的原著恢复本来面目,胡适[HuShi]也愿意鼎力相助,并借给周汝昌《戚蓼生序本》和《庚辰本》,使三种真本汇齐于周汝昌手中。 “我的朋友胡适[HuShi]之”绝非浪得虚名,以至于林语堂在他主办的幽默杂志《论语》上宣布:“这本杂志的作者谁也不许开口‘我的朋友胡适[HuShi]之’,闭口‘我的朋友胡适[HuShi]之’。”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了,以至于鱼目混珠,真假莫辨。 1959年,台北街头一位卖芝麻烤饼的老人袁瓞弄不懂美国的议会民主制与英国的君主立宪制有何不同,更拿不准二者孰优孰劣,他鼓足勇气,写信向胡适[HuShi]求教。胡适[HuShi]用公开信作答,极之乐观和欢欣。信中有这样一节文字:“我还可以说,我们这个国家里,有一个[YiGe]卖饼的,每天在街上叫卖芝麻饼,风雨无阻,烈日更不放在心上,但他还忙里偷闲,关心国家的大计,关心英美的政治[ZhengZhi]制度,盼望国家能走上长治久安之道——单这一件奇事,已够使我乐观,使我高兴了。”胡适[HuShi]请袁瓞到南港中研院去玩,不仅送书给他,还语重心长地说:“社会的改造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只能有零售,不能有批发……许多[XuDuo]人做事,目的热,方法盲,我们过去有许多[XuDuo]人失败的原因,也是犯了有抱负而没有方法的毛病。”胡适[HuShi]与一位卖饼的小商贩交流起来尚且没有障碍,而且能够平等待之,其他的就可想而知了。 唐德刚说:“胡适[HuShi]的伟大就伟大在他的不伟大。他的真正过人之处,是他对上对下都不阿谀……他说话是有高度技巧的,但是在高度技巧的范围内,他是有啥说啥!通常一个[YiGe]有高度清望的人,对上不阿谀易,对下不阿谀难,而胡氏却能两面做到。”唐德刚称道胡适[HuShi]:“他可以毫不客气地指导人家如何做学问,他有时也疾言厉色地教训人家如何处世为人。但他从无‘程门立雪’那一派的臭道学气味,被他大教训一顿,有时受教者还往往觉得满室生春,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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